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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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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太傅挂心,只是不可更改之事,便不多言。”楚惊春淡声道,“正巧楚统领来了,有一件事还请你帮忙。”

“殿下吩咐便是。”楚庭舟恭敬道。

楚家曾欠了楚惊春一回,断不能再次相欠。

“先皇曾宠幸过一个宫女,后来那宫女暴毙,留下一个孩子被送出宫,如今的年岁大约比陛下小一些。嗯,就是十一皇子,劳烦楚统领找到他,他的面目,应与先皇有几分相像。”

一个孩子?被送出宫?隐匿身份长大?

楚庭舟一时未解,拧眉思索了片刻,忽的眉心突突的跳。

他在宫中数年当值,从不知有什么孩子下落不明。唯有一个楚惊春,也早已被认回天家。

偏偏楚惊春说不出那孩子的年岁,却又说他应与先皇面貌相似。

倒像是……

凭空捏出这么一个人。

用来做什么?自是用来威胁陛下,令陛下惶惶不安。

楚庭舟咽了咽口水,小心试探:“敢问殿下,有这个孩子吗?”

“楚统领找到了,那便是有。”

“一定要找?”

“嗯……太后娘娘叛国,杀了她也成。”

楚庭舟身子猛地后倾,当即躬身道:“臣一定倾尽全力,找到十一皇子。”

楚庭舟离开长公主府时,心下从未有过的沉重。

找一个比陛下小一些年岁的人,瞧着简单,实是任重道远。

要模样相似,要来历不可查,还要去查敬事房的册子,看先皇可曾宠幸过哪个宫女,若是没有,如何将这一笔添上。添上后,又该寻那宫女来历,如今下落,可曾有孕。

嗯,大抵是不曾有孕的,可要做出有孕的过往。

种种种种,实在让人头大。

依楚庭舟来看,还不如悄悄杀了那个疯女人。回回搅事,永不知安宁。先前韵儿亦是因为太后妄念,好端端的在生死间走了一遭。楚庭舟终归还是记着这个仇。

然楚庭舟亦是明了,楚惊春用得着张平晏,而太后毕竟是张平晏的姐姐。杀不得。

楚惊春见了两拨人,精神尚可,只瞧见烟兰最后领进来的周嬷嬷,脸色蓦地冷了几分。

见过几回,是熟识的面容。

“奴婢拜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万安。”周嬷嬷恭顺叩头,起身后将一只锦盒奉上。“太妃娘娘听闻长公主将要随军出征,担心长公主安危,却又明白长公主心性,必是劝不动的。是以在佛前求了这道平安符,让奴婢日夜兼程地赶来,只盼长公主无忧。”

烟兰接过锦盒,在楚惊春面前打开。

楚惊春目光将将移过去,周嬷嬷又道:“太妃娘娘近来身子不济,眼力亦不如从前,这只荷包绣的便不大好,还请长公主不要嫌弃娘娘一片慈爱之心。”

藕荷色的荷包上绣着几只蝴蝶,针脚确然有些粗糙。

楚惊春懒懒瞧了一眼,只觉这位周嬷嬷一语双关的本事不错。

身子不济,便是在皇陵待的不好,想要出来。

眼力不如从前,便是隐晦表达悔恨之意,从前不知这个女儿的好,如今知道了。

楚惊春轻轻“嗯”了一声,只瞧周嬷嬷还能说些什么。

果然,周嬷嬷见她没什么反应,继续道:“长公主有所不知,绣花样的时候奴婢斗胆想让娘娘绣一出舐犊情深,可是娘娘说,长公主小时候最喜欢扑蝴蝶了。”

“许是有了年纪,太妃娘娘对近来的事常常不记得,却总想起很久以t前的事。”

是想起她还未被逐出宫的时候吗?

楚惊春只觉得可笑。

“劳烦太妃惦记,不知是否还有别的事?”

一声“太妃”,击碎了周嬷嬷所有指望。

烟兰适时补充:“天色已晚,周嬷嬷若是没有别的事,殿下要休息了。”

早已夜半三更,再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

周嬷嬷自然不能退却,她深吸一口气,于烟兰的注视下缓缓擡起头,一眨不眨地望向楚惊春。

“长公主当真不肯原谅太妃娘娘,哪怕她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这话逼迫的含义太重,楚惊春却是终于擡起头,与周嬷嬷四目相对。

这样才对嘛!

淑太妃怎么好端端的来关心她,是先上敬酒,后备罚酒。

“太妃依礼治入皇陵侍奉先皇,有何不妥?”

周嬷嬷眸色深深:“长公主明知,太妃娘娘是有女儿的。”

有子女的妃子,可随子女同住。

“是吗?是被贬为庶人的楚玥,还是被逐出宫的楚惊春?”

周嬷嬷打定了主意,再无先前半分怯懦小心,依是昂首道:“八公主和五公主,都是娘娘十月怀胎所生。”

“奴婢知道长公主政务繁忙,今夜前来,只问长公主要一句准话。”

“淑太妃何时能从皇陵离开,前往公主府颐养天年?”

皇陵的日子实在太过清苦,饶是周嬷嬷这等做奴婢的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娇养了近四十年的淑太妃。

淑太妃是真的将一双纤白细嫩的手磨出老茧,也是真的许久没拿捏过针线。

若楚惊春愿意接受她的示好,这三年多的苦楚,权当还了她。若楚惊春决然不肯,她亦要用自己的法子离开。

楚惊春眉梢微挑:“只这一个要求?”

“是。”

周嬷嬷应得斩钉截铁。

“不如嬷嬷先解我一个好奇,淑太妃入皇陵也有几年,怎么赶在这个档口,忽然就忍不住了?”

皇陵之内,楚惊春虽是没有派亲信前往,可若是她的生身母亲当真没有几天可活,这消息必然会送到长公主府。

如今全无消息,可见周嬷嬷夸大其词。

且这一遭莫名其妙的示好,示好不成又果断露出獠牙。明显是打定了主意,至少□□成的胜算,赌她会同意。

周嬷嬷微怔,旋即道:“太妃娘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等不得了。”

周嬷嬷如何能说,是那日楚惊春在正阳殿的言论流传了出去。

她说,楚玥的名字仍在玉碟上。楚玥仍旧是公主。

她还说,她虽不喜楚玥,却是不会将她嫁于一个糟老头子糟践。

是以,她们赌,楚惊春会心软,会点头。

楚惊春却是凉凉笑了:“扯谎便无趣了。”

“嬷嬷回吧,此事,我不允。”

周嬷嬷沉了嗓音:“恐怕,长公主不能不应。”

“请长公主屏退左右!”

楚惊春眼睛一亮,骤然来了兴致。

烟兰当即退下,一并合上房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嬷嬷毫无预兆地直冲上前,一只手竟是要钳住楚惊春的脖颈。

楚惊春下意识偏头躲过,反手折住周嬷嬷的手腕。

周嬷嬷却是不避不闪,直直地凝着她:“长公主果然身手了得。”

楚惊春倏地笑了,她放开周嬷嬷,悠悠道:“看来,母妃是想用这件事拿捏我。”

称谓更改,周嬷嬷心底平添一些底气。

“娘娘亦不想闹到这般田地,当年娘娘费劲心思保全长公主,恳请长公主今日能还娘娘一个自由身。”

“这事儿母妃查了很久吧!”楚惊春轻叹,“宫变之时,母妃想必已经有所猜疑,只是不敢确定。”

若当时十拿九稳,便不会等到今日方才发难。

“我若执意不肯让她们母女团聚,母妃预备如何?告诉陛下和太后我有武功在身,对我务必多加提防?还是,请那个人出山,除掉我?”

周嬷嬷道:“长公主何必如此绝情?砸碎骨头连着筋,这世上,唯有太妃娘娘和八公主才是您的血脉至亲。”

“噢,这便是做好了两手准备。”

既要陛下知晓,还要那个人清理门户。

母妃对她,当真没有一丝温情。

如此,正好。

“成吧!”楚惊春无谓道,“既然母妃想告诉陛下,那告诉便是。我等着,等那个人来取我性命。”

“你……”怎会全无畏惧?

楚惊春拼尽全力走到今日,她有武功一事,当是最大的秘密。

楚惊春端的是不疾不徐,又是缓缓开口:“哦对了,皇陵内,禁止擅出,今夜便算了,日后还请周嬷嬷务要自省。”

周嬷嬷嘴角一抽,清楚地意识到,楚惊春这便是不仅不念旧情,不畏惧真相被人戳穿,甚至将要轻飘飘的反杀。

怎么可能?

楚惊春走到今日,仰仗的,便是无人知晓她身手奇绝。是以,无人对她有所防备。

一旦陛下和太后娘娘知晓,决然不能留她。

“不可能!”周嬷嬷摇着头,“长公主必是在虚张声势。”

“嬷嬷……”

楚惊春站起身,走到周嬷嬷身侧,附在她耳边低语:“我知道那个人是因为母妃才救下我。所以,楚玥还活着。”

楚惊春原本不知,只当那个人途经连云山凑巧救了她。可在后来的漫漫岁月里,她也渐渐知晓。

那个人,与淑太妃是旧相识。

周嬷嬷骤然瞪大了双眼,吓得后退一步:“你,你竟然想杀了八公主?她可是您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嗯,”楚惊春满是无谓,“楚玥有多少次想杀我,我自然不能留她。”

什么血脉相关,也来绑架她。

“烟兰?”

楚惊春扬声,待烟兰推开门方道:“护送周嬷嬷回去,查清楚是谁开的口子,杀了。”

周嬷嬷双膝发软,终是整个跌在地上。

她呆呆地坐着,难以置信事情怎么就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不知从何处来了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她的手臂,意欲将她拖出去。

周嬷嬷蓦地回过神来,死死地盯着楚惊春大喊:“你不怕吗?”

“你当真不怕吗?”

“你是被天下第一杀手养大的,你也是个狠心薄情的玩意儿!”

“难道你就不怕闹得人尽皆知吗?”

她嘶吼了一路,闹得整座长公主势必每个都能知晓。可是,一路拖行,楚惊春始终没有让人堵住她的嘴。

周嬷嬷被丢在高高的台阶下,才终于不甘不愿的认清现实。

不怕的,楚惊春当真没有半点担忧。

怎么会这样呢?

周嬷嬷爬上马车,早已没了方才进门时的端庄有礼。她衣衫凌乱,发髻松散,整个人被抽了魂一般。

外头长公主府的侍卫驾马,一路随行。

回到皇陵时,周嬷嬷这才慌忙将周身整理妥帖,免得淑太妃见了与她一道不堪。

然而,刚下马车,那侍卫便当着她的面找到了为她开门的人。

而后,血溅当场,毫不迟疑。

周嬷嬷慌忙跳开,身上才没溅上血色,染了脏污。

她一人向着皇陵深处行去,瞧见那片破落的矮房子,窗上映出一道纤薄的身影。周嬷嬷深吸一口气,这才缓步近前。

“娘娘。”周嬷嬷只唤了一声,便是说不出话来,只摇着头。

淑太妃比从前老了许多,青丝斑白,眼角亦长出细细地纹路。见此情形,立时明了。

“本宫亲手绣的荷包,她见了,无动于衷?”淑太妃手上还裹着粗糙的布条。

皇陵的日子格外清苦,淑太妃早已不摸针线。为了这只荷包,她实打实熬了一宿。

周嬷嬷摇头。

“她会武功的事,也拿不住她?”

淑太妃抓着周嬷嬷的手臂,指尖都在发颤。

周嬷嬷脸色灰白:“长公主浑然不惧,后来奴婢发了疯,闹腾了满府皆知,长公主她……她甚至没有让人来堵奴婢的嘴。”

是真的不惧,亦是真的再没半点情意。

淑太妃一口气哽在喉间,猛地向后倒去。

“娘娘,娘娘!”周嬷嬷赶忙扶住她,一面大喊着。

很快便有侍卫来问询,周嬷嬷叫着:“快!快去请太医,娘娘晕倒了!”

侍卫面无表情地瞥一眼:“殿下说了,若娘娘死了,自会让八公主来您坟前祭拜。既是还有一口气,总会醒的。”

“大胆!”

周嬷嬷吼叫着,可是再无人应声,她只得费力地将淑太妃扶到床上,一口水一口水小心喂着。

不知折腾了多久,淑太妃方才悠悠转醒。

“玥儿,我的玥儿……”

淑太妃声声呢喃,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周嬷嬷喉间亦是发酸,哑声道:“娘娘,奴婢斗胆,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您。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两位公主只能留一个,您……”

淑太妃目光空茫t地望着房顶,不知周嬷嬷为何这样说,亦没得力气回应。

周嬷嬷遂顾自道:“您会选八公主是吗?”

“奴婢明白,八公主在您膝下长大,只有她将您当做母亲。五公主她,她幼时离宫,与您情意淡薄。”

何止是单薄,自楚惊春让她入皇陵,淑太妃的心便凉透了。

“娘娘,咱们往后怕是再没有机会离开皇陵。唯一的那个侍卫,已经被长公主派来的人杀了。长公主她……她的心怕是捂不热了。”

这原本是周嬷嬷的提议,母女生疏,是需要些机缘好好维护的。趁着出征前的空档,表一表担忧,或许能令楚惊春心软半分。后半程的拿捏,是淑太妃怕楚惊春不同意,特意令周嬷嬷为楚惊春上一道枷锁。

淑太妃泪水愈加汹涌,好一会儿才出声:“看来她是想杀我。”

只是不想平添一个弑母的罪名,才这般打她的脸。

“你说这些做什么?”淑太妃缓缓回过神,两者其一,她怎会选择楚惊春?

周嬷嬷忽有此问,实在莫名。

周嬷嬷咬咬牙,到底是说道:“奴婢猜想,长公主如今这般行为,或是对您彻底伤了心,才如此绝情。”

“她伤心?”

明明受苦的,在皇陵度日如年的是她。

“娘娘,奴婢明白您,可是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尽力揣度长公主的心思。她是杀了侍卫,可到底让奴婢好端端地回来了。她也容不下八公主数次想要置她于死地,可最后还是容下了。”

“情意淡薄,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情意。”

“娘娘,长公主自小被遗弃,幼时不懂您的苦心,便是长大了,懂了,可到底受了许多年的苦。”

“她想要的,或许便是您选择她。”

淑太妃蓦地看向周嬷嬷:“你要本宫弃了玥儿?”

“您深陷皇陵,自身难保,只有坚定了选了长公主,才能离开这。”

周嬷嬷无望地叹息:“娘娘,再熬下去,您的身子撑不住啊!”

淑太妃沉沉地闭上眼:“想想,容本宫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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