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华天宝(2/2)
她看向苻光,这人最后才将那灵沙膳摆至她跟前。
“某不善烹饪,只会一道灵沙膳,还是我阿娘教给我的。今日拿到户籍文书,也算是喜事一桩,娘子不爱那身外之物,我只能想出这法子讨好一二。”
他像她表衷情之时,说自己无父无母,如今讲到灵沙膳的来历,却又提起了自己阿娘,语气虽淡,但很温柔。
兰亭想,能亲自教导儿子做点心的母亲,一定是一位开明又温柔的母亲。
怪道能养出一个苻光。
“郎君的母亲,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苻光笑了,眉目间都有些怀念。
“的确很好,家母亦是我的良师。我那时候常常出门在外,偶尔回家时喜欢上这灵沙膳,她便说要将做法教给我。以后还能......”
“还能如何?”兰亭有些好奇。
还能如何?那时穿着赤色胡服的少年也曾问出这问题。
母亲却将袖口挽了,麻利地开始捣米,见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调侃道:“现在不学,以后将阿芝娶来,阿芝想吃长安的点心,你当如何?”
听了这话,闲不住的少年嘴上仍在反驳,双手却老老实实地接过那捣米的钵。
......
“还能在今日这等时候派上用场。”他掩住目中情绪,随口道。
母亲一番话,兜兜转转,到底也成了真。
苻光将蒲桃酒倒入杯中,汁液剔透,偶尔溅起几滴落到桌案之上,又顺势淌到地上。
“这一杯酒,我祝娘子事事如愿,顺遂一生。”
*
第二日起来已经日上三竿,蒲桃酒的醉意上来得极慢,兰亭犹觉得头疼,下意识地喊了声日面。
外间响起应答之声,捧着汤碗的小婢子忙不叠跑进来。
“娘子起得正好,这解酒汤我又热了一回,正好冷热适宜可入口。”
兰亭接过来一饮而尽,漱了口才道:“怎么今日不曾唤我起身?”
日面笑道:“苻郎君离去前嘱咐我娘子今日许是会头疼,不让我叫娘子起床,还让我一早就熬上解酒汤。”
“苻郎君未宿在问心堂中?”
她实在回忆不起来昨夜回堂时的情形,只模糊记得有人带她跨过一重重门槛,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
“苻郎君昨夜便离开了,说是有事要赶回去,让我给娘子带话,叫娘子莫要担心。”
兰亭觉得这人自昨日开始就喜欢自作多情,她担心做甚?
户籍已经到手,只盼这人少来眼前烦她才好。
只是本以为他这几日藏身于城中密而不发,却不想真是回了蓥坪寨,两头跑罢了。
梳洗罢,早膳也用得清淡,兰亭头疼得已经不甚明显,便叫人来回报堂内事务。
半夏领着阿箣前来问安,几日不见,小娘子已经越发像模像样,早不见初时的蛮横无理。
“听闻你对药学一脉颇感兴趣,正跟着堂内先生学习辨认草药?”
阿箣点头,“那慈心堂的黑心掌柜见我不辨贵贱,对药材一无所知,便糊弄与我,我甚是不服,便想着要将这天下草药通通认上一遍,再告诉所有人,教大家都不再如我一般上这样的当去。”
她声音透着少年人的不屈,又有着最赤忱的愿望。
兰亭笑了,“这愿望甚好,若有不懂的可来问我,我也盼着你早日达成所愿。”
阿箣难得受她肯定,也有些欣喜浮现,随即又有些为难:“娘子,我阿娘那处,知晓了我在问心堂的事,她很是生气,差点打了我一顿。”
兰亭看向半夏,半夏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面色有些无奈,摸了摸阿箣的两个小髻。
“阿箣先去跟着先生学习,待我想出办法,再告诉你如何?”
阿箣没有不应的,感激地磕了头,乖乖退了下去。
兰亭这才示意半夏开口。
“娘子不知,奴婢派人去接阿箣母亲来堂中诊治,可派去的人说明情况后,竟叫那妇人赶了出来,还说什么不受嗟来之食,大恩大德当不起。”
半夏有些气愤,日面听了也为兰亭觉得不值。
兰亭却并不觉得如何,“升米恩斗米仇,她不知晓我所求,有所顾虑也是应当的。”
日面跺脚:“那慈心堂这般害她,还是娘子替她换了方子,不见她去找慈心堂问罪,怎么还要将娘子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且程樾那边也甚是抱歉的送来消息,慈心堂的人虽则抓了起来,但县令大人不知看在谁的面子上,将此事轻轻放下,胡乱结案,也并不加以追究。
他们问心堂平白惹一身骚不说,对方还并不领情。
“罢了,我亲自去见一见这位夫人,看看她病如何,也好解释解释阿箣的事。”
“娘子——”
“娘子,万万不可——”
屋内两婢子声音同时响起。
“这又是为何?”兰亭无奈看着她二人。
半夏急急道:“娘子有所不知,阿箣家中租住在万水棚,贱民杂居,什么不入流的人都窝在此处。娘子若去了,不说引来什么恶徒,便是那脏的臭的都聚在一处,也不堪入眼。”
日面本来只是不愿娘子再好心错付,听了半夏之言,也态度坚决起来。
“苻郎君如今也不在堂中,娘子孤身涉险可万万不行。”
兰亭正欲发话,却听得屋外廊庑下传来落葵的传话。
“娘子,有人求见。”
不待几人开门,屋外已经响起一道洪钟之音。
“在下闻淞,奉命前来护卫兰娘子,愿为娘子鞍前马后,但凭娘子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