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之音（2/2）

似是和她一样陷入了幻境之中。

兰亭往他那处跑去，金针刺向他眉间，这人却仍旧深锁眉心，陷入挣扎。

她有些着急，索性唤起他的名字，“苻光，苻光！醒醒！”

声音涌入脑海之际，苻光眼前的冲天杀阵、血红海水突然消失，猛地睁开了眼。

他头痛欲裂，心如刀绞，但见着女郎担忧的眼睛，眼中杀气还是骤然消失，逐渐变得清明。

苻光伸手抚了抚她的脸，“没事了兰亭。”

女郎抿唇，他只有在不安时才会唤她的名字，到底没有拂开这宽厚大掌。她不知道他心中的恐惧与担忧是什么，却好似比她更深。

这轻抚一触即离，苻光擡目打量四周，皱眉道：“我方才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一步，大家都中了瘴。”

兰亭将手绢撕开，让他裹住口鼻，随即示意：“我去救人，你看好马匹。”

瘴气来时，动物虽比人好些，却仍有过马中毒发疯伤人的事。

她一遍遍将金针刺入每个人的xue道，待人醒来，又将清心丸喂下，瘴气一旦吸入难以短时间肃清，只能先压制住毒性，待到回去后再排出毒素。

苻光将马儿们都聚拢在一处，皆以布巾蒙鼻，努力安抚受惊的马。

众人悠悠醒转，被兰亭指挥着蒙住口鼻，那昆老八却不见人影，只有一头骡子停在原地。

苻光跃上树查探，冲兰亭道：“在前面不远处。”

他跳下来，停在她身边：“这老东西应该是发现不对劲想跑，却没想到半路就撑不住中了毒。”

这人是龙头，没有不救的道理，兰亭提着药箱就要往前走去，拐过弯发现那昆老八就趴在树下，双手还挣扎着往前。

兰亭翻过他一看，口鼻处都渗了血，恐怕吸入得颇多。她不解这人为何发现了不对却吸入如此多的瘴气，正欲行针，却听得身后一声大喊。

“小心！”

兰亭回头的同时，头上的树梢一动，一条长蛇潜伏其中，眼看着就要朝她面门袭来。

电光石火间，一把刀朝她脸侧飞来，兰亭闭眼之时，发丝微乱，蒙住口鼻的面巾断裂，长蛇也被斩落在地。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身形却一动未动。长蛇被砍中七寸，落地扭动几下便僵了。赶来的苻光一把将兰亭抱入怀中，又对着长蛇补了几刀方才罢休。

她面朝下被他压入怀中，生怕她再吸入一点瘴气，只有他身上的草木之气将她包裹。

还有那健康的、极其有力的心跳声。

大手抚上她脑后发间，“没事吧？”

兰亭再次撕下一条布巾，在他怀中瓮声道：“没事。”

顿了顿，又道：“你若再不放开，我就要有事了。”

这人闻言立马松开她，兰亭屏息缠上布巾，才转身朝昆老八行去。

这人比她更惨，许是逃跑时遇到了长蛇，被吓得跌落在地，不仅吸入瘴气，还被蛇咬了一口。

七窍流血都不为过，幸而如今只有两窍，还能救回来。

她将解毒的药丸捣碎了给他放入口中，又拿出金针准备封住他伤处的经脉，刚要掀开衣衫，身后的郎君立马道：“我来。”

她看他一眼，默许。

苻光手脚麻利地翻开昆老八的腿部，果然在小腿处发现一处伤口。

兰亭利落行针，又在周围细细探查一番，果然找到了白花蛇舌草，拔了捣碎，给他敷上。

“幸而遇上的是赤练，否则神仙下凡也难救他。”

苻光牵唇：“好在这里没有神仙，却有神医。”

“还是位心地善良的神医。”

兰亭嗔他一眼，起身朝队伍里走去，苻光将昆老八提着腰带一拎，便跟上她的脚步。

黄儿等人已经恢复了神智，皆有些大难不死的庆幸，见他们来了，连忙围上来。

“东家，苻郎君。”

“没事了，方才大家中了毒瘴，难免会入邪，我已经将大家体内毒素压制，待安顿下来再给大家服药排出。”

苻光将昆老八扔上骡背，沉声道：“天色已晚，这林中有些邪乎，不可久留，我们尽快出去安顿。”

“是！”

众人齐齐上马，再次蒙着口鼻向前推进，苻光这次走在兰亭身后，一人赶着一马一骡。

好在接下来的路还算顺利，林中不敢随意生火，黄儿便提着灯笼在前方开路，眼前逐渐辽阔，还有潺潺水声。

他快马上前，拨开重重枝叶。

兴奋道：“东家，咱们终于走出来了。”

骡背上的昆老八也在颠簸中悠悠醒转，仍有些发蒙，听他一说，也骑着骡子上前一看。

“是，是幽花涧，没走错。”

众人皆有些喜色，一日的行程，又是撞见丧事，又是中了瘴气入邪，已经精疲力尽，终于能够安营扎寨歇息了。

才走到山坳处下马，却听得山谷间又响起了“铮——”

哭声弥漫，是那阵熟悉的唢呐齐鸣，锣鼓喧天的声音。

分明是那山路上狭路相逢的送葬队伍！

黄儿跌坐在地，向后爬动。

“又来了，怎么会又来了——”

“鬼母，东家，是鬼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