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2/2)
“......帮我。”
*
一炷香过后。
苻光净了手,将四面窗户推开,散去了屋内的暧昧气息。
他又俯身去看竹席上的兰亭,想帮她把外衫披上。
兰亭四肢百骸的酥麻已经散去,只剩下些许疲惫,懒得睁眼,感受到他的靠近,擡起眼皮沉沉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不许碰我。”
苻光无奈,“我净过手了”。
兰亭又恢复到了那副平静的表情,丝毫不见方才娇弱得仿佛猫儿似的在他怀中啜泣的模样。
她冷淡地挪开视线,“方才的事,你不要误会,不过因着这里只有你一个还算干净的男人罢了,这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
她冷笑一声,“你莫要告诉我,还要守身如玉。”
苻光不愿听她如此,沉声道:“阿芝。”
兰亭抿唇,“趁他们还没来,快些离开这里。”
他如同工具般被她抛之一旁,也只能任劳任怨地将她抱起来,往外赶去。
“云渠家中的事,你可曾听说过?”她在他耳边轻声道。
“略有耳闻。”
“宛夫人告诉我,她的妹妹曾被一个男人欺骗,生下了一个孩子,随后又与孩子一起被抛弃,便远走他乡去了。因着家中出了野蜂,官府的人降罪,云渠的父母才双双丢了性命。”
苻光皱眉,这其中的详细过往,他不知晓。
再联系到方才孙栎的话,他沉声道:“你怀疑孙栎就是宛夫人妹妹的那个孩子?”
兰亭点头,“若非如此,想不到其他关系了。”
这样一来,云渠应当是剿匪时暴露于人前,令孙栎认出了他,才在今夜特地约他出来。
云渠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不愿对他生疑,这事目前来看应当只是误会,只是个中细节还需得盘问。
兰亭不让他送她回问心堂,怕惊动了旁人,便只能趁夜回了蓥坪寨。
回到寨中,一个连夜去审云渠,一个回了房梳洗。这一夜仿佛梦境般迷离,直至第二日晨起,兰亭才有了些实感。
昨日他帮她纾解了许多,那滋味......这个狗男人还算是有几分用处。
她压下心头纷杂思绪,出了院子看到在院中晃荡的阿箣,才想起昨日里答应她的借书一事。
于是嘱咐日面道:“我去前头营房借书。”
走到营房处,也不见苻光,想来此时应当在操练。她跨入院子,逡巡一圈,见那书房模样的地方上了锁,推也推不开,便想着找人问问。
这个时辰,除了几个守卫,只剩下柳应归在。
“柳先生。”兰亭正好撞上这人出营房,俯身施了一礼。
柳应归不动声色打量她半晌,只觉得粉面含春,格外不同。
他笑道:“夫人早啊。”
兰亭笑道:“我帮阿箣来找些书,可这房中上了锁,也不知道该找何人讨要这钥匙。”
柳应归身侧的手握了又松,平静道:“夫人要进书房?”
“正是。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柳应归默了一瞬,解释道:
“书房所在的那间院落本是二当家所用,他一走就上了锁,平日里也没几个人去,夫人莫怪,我这就去取钥匙。”
兰亭摆手道:“无妨,先生多礼了。”
他入了营房,停住脚步,闭眼思量片刻,才继续迈步上前。
须臾便将钥匙递到了兰亭手中。
“不知夫人所借乃何书?”
“阿箣要看兵法,寻些兵书便是。”
“兵书...”他似是回忆片刻,“应当在第二格中。”随即无奈一笑,“我久未进那书房,也有些忘了,夫人不妨仔细找找。”
兰亭谢过他,转身入了那小院。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积年的灰尘袭来,她被呛得捂住了口鼻,将迎面的蛛网挥开,她才迈步进了房门。
柳应归还真是没骗她,果然许久不用了。
她往那排书架走去,想找第二格,却发现左右对称,一时不知从哪边数起。
她下意识转了转手中的金镯,往右边走去。
第二格的屉柜推开,一个精巧的檀木匣映入眼帘。
兰亭只当是找错了旁人的东西,欲要关上柜门,却猛地一顿。
再次将屉柜推开。
随即双目涌上不可置信的神色,颤抖地将那匣上的积灰拂开。
那四四方方的盒子上,赫然镂刻着她再熟悉不过的花纹。
——朱雀衔梅。
江夏李氏的族徽。
曾经被刻在木箱之上,盛着各色珍宝源源不断地送入她的院中。
兰亭双目泛红,一滴泪盈于睫畔,深吸几口气,又伸手将那匣盖掀开。
她终于闭上眼。
......
苻光连夜审问了云渠,这小子老老实实招了全部,只道是那孙栎不知晓宛夫人还活着,以为他是他唯一的亲人,想要让他金盆洗手归入宁海军,许诺他既往不咎。
又借着他那位大姑母的下落将他诱骗至昨夜的宴席上,想掩人耳目来见他一面。
他二人对坐至天亮,才双双洗了把脸前往演武场。
走至一半,却见众位弟兄都整整齐齐地穿着甲胄站在日头底下,有些新奇:“今儿怎么了,衣裳穿得这么齐整?”
兄弟们纷纷朝他挤眉弄眼。
还是牛利厚道些,朝他比了个手势,苻光立刻会意,朝水边走去。
果然见兰亭站在那处。
从前老请她过来观摩一二,她总是兴致寥寥的模样,没想到却记在了心中。
想到昨夜的旖旎,他心中一软,唤了声:“夫人。”
兰亭却并未转身。
他示意云渠带着众人往一旁去操练,走近了跟前问道:“娘子怎么想起要过来这处了?”
女郎背对着他,望着奔流不息的河面道:“我从前听长辈说过,这水上的本事,江夏李氏论第二,大邺无人敢论第一,也是因此,从江南道到岭南道,天行军骁勇无比,无人匹敌。”
“尤其是一手阴阳阵,出神入化。我瞧着,同寨里训练的阵法也极为相似。”
苻光的脸色剧变,嗓音都有些发涩,“略有耳闻。”
“好一个略有耳闻!”
她猛地转过身来,满脸的泪痕已然干涸,只余下通红的一双杏眼。一枚白玉被劈头盖脸地扔向他,短刀同时刺向他颈侧,几乎要嵌入其中。
“李霈!你还要骗我到何时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