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2/2)
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周其芳不得不置她于死地呢?
她沉吟片刻,才轻声道:“若真是如此,那这水里的毒来得就颇为蹊跷,若有机会,我想一观。”
池昀好半天才从思绪中挣扎出来,听见她的话,挑眉道:“你想出去?”
兰亭点头,垂着眼道:“水源之事,还有那毒药,都是至关紧要的线索,我想去查探一番,顺便瞧瞧...仍旧昏迷不醒的那些人。”
池昀点点头,“三娘子想救他们。”
被他一语道破,兰亭也不犹豫了,直接道:“这事迫在眉睫,周其芳之所以会等,一是二郎君来接手查案,查个一两日若是还没有结果,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结案定罪,二是他在等。”
她目光一凛,“他在等那些人死,筹码越多,我的罪责越重,越不可能翻身。”
“池大人,”她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叫他,“我想请大人网开一面,许我能夜里出去走动,天亮之前必定会回来此处。”
池昀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一时未曾答话,兰亭以为他在犹豫,却不想他突然开口道:“来人!”
几个狱卒瞬间到位。
“将这毒妇给我捆了,送到我的院子里去,本官要彻夜审她!”
“大人,这,这于礼不合啊!”几个狱卒对视一眼,为难道。
池昀不满,“本官奉命按律审查此案,兢兢业业,夜以继日,有何不可?”
“这,这人是刺史大人亲自捉拿的,说是要严惩不贷,还嘱咐我们务必看牢了她,若是有个闪失,小的们担待不起啊!”
其中一人硬着头皮道。
池昀眉头皱得越发紧,但又说不出来反驳的话,似是对周其芳有些忌惮,最后才咬牙道:“既如此,那本官夜夜来此审问,总行了吧?”
两头都是贵人,那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大人尽管来便是,小的给您留着门。”
待几人走了,池昀才喜滋滋道:“三娘子,我演得如何?”
兰亭露出些笑意,“堪比京中当红的吴大家,多谢大人。”
“不过这牢房之中须得有一位替代娘子的人,这样才说得过去。”
池昀补充道,又目光澄澈地看着她,“三娘子打算如何出去?”
兰亭微顿,“有人...来接应我。”
池昀目光落到那塞进镣铐之中的细软布料上,“是那位为娘子塞软布的人么?”
兰亭有些惊讶,这人说细心,又马虎到路也不认,说马虎,又明察秋毫敏锐至此。
“娘子一心记挂着案情,不会想起来要对自己体贴至此。想必对方定是十分爱惜娘子,舍不得娘子受苦。”
说到这里,池昀才一拍额头,“坏了,阿厘嘱咐的事怎么给忘了。”
他连忙起身扶着那栅栏朝外喊道:“狱卒兄弟,快把我带来的送过来。”
前面的狱卒再次闻声而来,憋憋屈屈地将那垒子给他,又狐疑地看一眼兰亭,不知晓这新来的县令大人前一刻还扬言毒妇,后一刻又在玩什么与犯人对坐而食的把戏。
将那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清粥小菜,池昀才道:“阿厘准备的,他最是贴心,知晓三娘子必然吃不好,便让我送来。”
“快些趁热吃吧。”他将那粥推了推。
兰亭颔首,笑道:“替我谢过阿厘,也多谢池二郎君。”
池昀摆摆手,“家母也十分记挂三娘子,若是知晓此事,必然责怪我怠慢了娘子。”
他说完,又唰地起了身,“我等娘子的好消息。”
*
苻光潜进来时,兰亭已经用完了那完粥,正在合上垒子。
他见状把手上的油纸包往身后藏了藏,才道:“池大人来过了?”
兰亭瞥他一眼,“嗯。”
苻光微涩,想必那池昀近水楼台,一大早就来了这处献殷勤。
见他思绪又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兰亭径直道:“池大人答应我了。”
苻光道:“甚好,何时行动?”
“他假托夜里来审问我,为我打掩护,故而需要一个来替代我的人,我们只需要在天亮之前返回即可。”
苻光目光动了动,“我知晓了,人选的事你不必担忧,我回堂内与他们商量。”
兰亭颔首,“堂里如何了?”
“我将你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日面,她红着眼睛回去了,说要为你多做些点心吃食,好让我带过来。其他人也都挺好,整日里等着你的消息,你不必担心。”
“那便好。”
她不愿同他多说,苻光却不依不饶起来,“说起来,娘子可知晓那位池大人的恩师是谁?”
兰亭蹙眉思索片刻,池昀非馆阁文臣,从前只在京中求学,并未听说过有什么显赫的恩师,她不解地看向苻光。
“尚书令卫吉。”
兰亭终于有了些反应,“你从何处得知?”
苻光一时语塞,既不敢欺瞒她,又怕依照她的聪慧程度,他一旦开口,便无异于全盘托出。
兰亭见他沉默,心中冷笑,“是我唐突了,不如苻大当家以后给我列个名录,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好叫我心中有数。”
“...是江大人。”
从前他为她引荐过江夫人,还成了江府宴会的座上宾,替她攻破流言。她也曾猜测过他与江司马的关系,只以为是官匪勾结的常见戏码。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简单。
兰亭觉得这人甚是好笑,她连他都敢信,如今还有什么不敢相信的?
“卫吉的学生这么多,一个池昀又如何?就算他来此另有目的,也与我无关,我只在意眼前的困境。他能还我清白,为我破案,就是值得信任之人。”
见她语调恳切,依旧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苻光心里除了酸涩,终于泛起阵阵针扎般的痛,比她对他挥刀,逼问他身世时还要来得猛烈缠绵。
“更何况,我当初对你,也曾毫无保留过。”
苻光眉头紧锁,心如刀绞,她从前也对他这般信任过,那个雨夜他坐在问心堂后院的屋顶上,她在他跟前下拜,请他相助。
一人一伞,撞入他的心间。
如长夜白昼,大海归舟。
可如今,这份信任被他亲手葬送,毫无保留的炽诚也付之一炬。
他望着她终年积雪的清冷眉眼,奢望能有往常的温柔笑意,可终究只是奢望。
“阿芝,能不能......”
他克制不住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手臂上的青筋毕露,又隐忍地收了力道。刚触及那纤细,就被兰亭挥开,锁链发出当啷之声,惊醒了快要陷入迷障的他。
“苻大当家可能误会了,我没有同你追忆往昔的意思,你我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如今你甘愿为我驱使,是你自己求来的,也是你欠我的。”
她伸手抚上他的侧脸,满意地看着他的痛苦与纠结,心中畅快无比。
苻光眼神牢牢地锁住她,一动不敢动,生怕打乱这片刻的温存。奈何女郎说出口的话字字诛心,直叫人肝肠寸断。
兰亭终于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转瞬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脸。
“今夜记得按时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