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1/2)
第53章
蓥坪寨中,苻光和闻淞先后脚走了,只留下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箣。
百岁不会安慰孩子,只能笨拙地给她递水递巾帕。
阿箣哭得整张脸都憋红了,喘不上气,柳应归看不下去,出声道:“你替她顺上一顺,带出去走走也行。”
百岁闻言照做,又担忧道:“也不知晓我们夫人和郎君如何了,是否无恙。”
柳应归皱眉,这事来得蹊跷,若是官府出手,多半是周其芳。
裴三娘子和寨主发现的事情,稍作推敲,便足够段峄那伙人喝一壶的。
可这周其芳,当真值得对一小娘子出手么?
但一旦出了手,恐怕轻易不会叫裴三娘子逃脱。他只忧心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怕寨主受了刺激,打草惊蛇,不好收场。
阿箣终于顺了气,止住了抽噎,头一句话便是:“我要回城里去。”
百岁试图哄她:“我的小祖宗,咱们就消停消停吧,眼下正兵荒马乱呢,我叫小追来陪你一起好不好?”
阿箣摇摇头,语气坚定,“百岁阿兄,我自己回去就成,眼下堂里一定正乱着,我担心他们,也想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帮帮娘子。”
这水匪寨不是她的家,问心堂才是。
见她说得认真,也不是小孩子耍脾气,百岁也没了主意,看向柳应归。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都盯着他,柳应归本欲找个理由拒绝,看到阿箣那双清澈的眼,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罢了,就当作他欠那位裴三娘子的。
他搁笔起身,“我且带你回去一趟。”
阿箣人小鬼大,总觉得他对娘子不善,并不想和他一起,眼下又没了旁人可以依靠,只能闷声点头。
百岁震惊于柳应归竟然亲自出马,“柳先生,要不还是我.......”
柳应归已经收拾齐整,“不必,你在寨中看好你家夫人的药材和院子才是正经,我去看看情况如何。”
听他如此一说,百岁心里踏实了许多,柳先生有大智慧,他若肯出手帮忙,想必郎君和夫人也会轻松一些。
阿箣就这么和柳应归回了城内。
问心堂已经歇业,堂内众人脸色晦暗,连季月兰都不复从前的精神头。黄儿和火儿都一身缟素,死了的几个伙计也是他们熟识的兄弟,不过是跑了个腿,就没了性命,不仅不能将凶手抓住报仇雪恨,反而被诬陷到了他们东家娘子头上。
邱盛面色沉沉地坐着,他刚被从牢里放出来,就听闻娘子被抓的消息。
钟夫人也坐在了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门外,阿箣是同兰娘子一起的离的家,如今兰娘子被诬陷入狱,阿箣也不见踪影。
“阿娘!”她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叫喊,正是日思夜想的阿箣。
钟夫人惊喜地站了起来,阿箣便一头撞进了她怀中。
“阿箣?你去了何处,怎么又回来了?”
身后一青衣文士也跨入了门中。
邱盛和季月兰都站了起来,阿箣连忙擡头道:“邱管事,季夫人,这是苻郎君寨子里的...嗯...柳先生。”
她不敢随意将水匪寨的事说出来。
柳应归略扫一眼主位的两人,拱手道:“在下柳应归,受苻郎君所托来探望诸位,顺便护送阿箣回家。”
阿箣有些紧张地看向季月兰和邱盛。
这二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听了来意,只是勉强撑着笑容道:“多谢柳先生,柳先生快请坐。”
柳应归道谢,正欲坐下,就听到旁边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
“阿箣,快向邱管事和季夫人告辞,我们这就走!”
*
兰亭第二日刚睁开眼,牢房外便传来个人声。
“三娘子醒了。”
迷蒙的眼瞬间一凛,兰亭唰地坐起了身,身下的外袍被她抓得皱巴巴,她慌忙松开。
牢房之外,一身官袍的池昀正笑容满面地看着她。
她略作收拾,起身道:“池二郎君久等。”
池昀并不介意,只叫人开了牢门进来。
“是我让三娘子久等。”
他眼下有乌青,精神头却好得不行,兰亭怀疑他一夜未睡,又觉得这状态实在好得不一般。
只能顺势道:“无妨,二郎君初来乍到,一路风尘还未歇息就为这事操心,是我感激不尽。”
“三娘子见外了。”池昀笑着席地而坐,面色一变,严肃道:“我发现了一件事。”
“何事?”
“昨日我连夜调查,发现暴毙之人所服用的药材都以黄连为主或是单买了黄连,而中毒晕倒者,所购之药则以忍冬为主的药。”
兰亭:“也就是说,阴干的药材不易致死,而曝晒的则一击致命。”
池昀略一颔首,眼里闪烁着光芒,“正是如此,娘子,我们可能想错了。”
这人想错了却比猜对了还要激动,兰亭道:“此话何解?”
“娘子知晓,下毒也是要分剂量轻重的,若是下的份量多,直接致死,下的份量少,便不一定致命。表面上看,一处地方栽种出来的药材应当是一样的剂量,可药材却不同于其他植物,还需要晒干才能用。”
他将两块橘皮拿出来,一块干瘪至极,一块却只是略微收缩了一点。干瘪的那块颜色乌青,另一块只是微带褐色。
“晾晒药材的过程中会蒸掉里面的水来让药性显露,若是曝晒,水分更少,那么毒药的剂量更多,若是阴干,水分一多,毒药的剂量也会相应减少。正如这橘皮一般,同样滴了些墨水,一块烘干,一块就放在外头阴干,仅仅一夜过后,便成了这般。”
兰亭静默良久,目光落到橘皮之上,“也就是说,这毒可能就是下在水中?”
“是!”池昀左右看看,见几个狱卒正在后面探头探脑。
“我一来就审上了这案子,被周其芳发现了,派人盯着我呢,还好阿厘机灵,发现了有人监视,故而昨日夜里是悄悄去查的。今日一早,周其芳就送来帖子说要请我吃酒。”
兰亭皱眉,周其芳决心置她于死地,池昀此番不按照常理出牌,定然令他猝不及防,来不及做准备。
他凑得近了些,兰亭能闻到一阵清淡气息,檀香中混合着丝丝缕缕的橘皮香,也不知他昨夜里霍霍了多少蜜橘。
同她解释完,池昀又退回了原地,故作严肃地高声道:“兰娘子,你还不承认是你在水里下了毒么?”
见兰亭一言不发,他猛地起身,一掌拍在牢房栅栏之上,尽显愤怒之姿,吓得那几个探头探脑的人连忙缩了回去。
无人监视的间隙,池昀迅速低声道:“这案子我拿到手时,只觉得一切的起因乃是周其芳,但现在想来,我最想不通的也是此处。”
“二郎君是指?”
“动机,”他认真道,“或者说,时机。”
“娘子去寨里栽种水培药草,何时栽成,何时收割,何时送回,其实都是偶然为之。那黄连和忍冬,也是娘子自己所选,但凡选了旁的药材,便不一定能用曝晒的法子。若周其芳当真早有准备,不该设下一个如此无法掌控之局。”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皱着眉头,又呆呆地蹲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整个人都陷入阴影里,呼吸轻得仿佛不存在。
兰亭知晓他又在思考,便没有打扰。也顺着他的话思索起来,周其芳昨日现身便迫不及待地坐实了她的猜测,表明是他出动出手给她设下的夺命局,可周其芳有这么多出手的机会,为何偏偏要在这时才出手?又为何一定要对她出手?
她所掌握的秘密,最致命之处在于苻光的身份和矿洞一事,但这些事情周其芳一概不知,她还不足以成为一位刺史的肉中刺眼中钉。
若易地而处,她是周其芳,绝不会显露马脚来屈尊对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女郎下手,顶多如他最开始的手段那般,吩咐给手下人处理了便是,更何况,周其芳已然查出来她的身份,裴氏再不济四大世家之一,若要对她下手,也得掂量一番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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