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2/2)
阿箣眼尖,看清楚东西后便惊喜地叫了一声,“是傀儡戏!”
季月兰也称奇,“咱们这里耍傀儡戏倒是不常见,我还是早年在清源郡碰到过一回,有趣极了。”
牛夫人顺势开口道:“是呀,我也只是听说过这傀儡戏的名头,未曾亲眼看过,也不知寨主从哪里才搜罗来这么一个戏班子,托娘子的福,我们有眼福了。”
众人纷纷附和,兰亭也不好再说什么赶客的话,只当是凑个热闹罢了。
“那就开始吧。”
此时已经暮色苍茫,院中只点了几盏六方灯,几人拿出个木箱,将小腿高的、做工精致的偶人摆放到青砖地上,拿出画着祥云山水的几扇屏风充作背景。
再仔细一看,那偶人穿着的衣衫,倒像极了她初见他时穿的那一身。
“呔!却说西方群玉山下,有一女郎叫明月,乃是西王母之女,西王母避祸迁去了昆仑,却将她遗留在了此处。明月自幼貌美聪慧,故而被那邻家狂童觊觎,设下毒计想要占据。”
“明月自然不从,收拾包袱便带着家中黄犬出走。那黄犬通灵,带着她日行千里,忽而便至南极……”
接下来,便是明月带着黄犬四方浪游,收服天下英豪之事。最后一出戏,明月要渡过飞升前最后一道劫难——牺牲自己,普度苍生。黄犬为了助她成神,将牺牲者换成了自己,灵魂永留尘世之间。成神的明月在天上俯瞰人间,庇佑着自己的信徒,黄犬的魂魄便在地面永远地仰望她。
“我欲成神,同汝归天;我不成神,愿汝偿愿。”
古老的唱腔空灵婉转,还在唱着黄犬的临终之言。
最后一幕在歌声里停下,阿箣红了眼睛,“黄犬好可怜,它也很想和明月一同飞升上天吧。”
小追也吸溜着鼻涕道:“谁说不是呢,可惜明月到最后也不知晓黄犬是为了什么而死。”
兰亭动了动僵硬的指尖,朝着日面道:“赏。”
日面抹了抹脸领命而去,众人纷纷赞叹起这傀儡戏的精彩,讨论着明月和黄犬的种种奇遇,到最后,不知是谁说了句,“苻老大用心了。”
月上中天,宴终人散,兰亭一一送别众人,回过头来,却发现那白衣的郎君正醉倒在桌案上。
她无奈地看向一旁的阿厘,“你家郎君怎么醉成了这样?”
阿厘也摸不着头脑,虽说旁人敬酒敬得多,但二郎君自那场傀儡戏开始便一杯接着一杯自己灌自己,他想拦也拦不住。
池昀却撑着额头从桌案上坐起。
“没醉。”
他仍旧是那副眼神清明的模样,只是在场二人都心知肚明他的伪装。池昀扫视一圈,奇道:“苻光兄还没来么?”
这是醉得不轻了,兰亭正欲发话,便听他道:“不应该呀……”
他笑着看向兰亭,“三娘子,不瞒你说,我甚是心悦你。”
这话一出,四周一静,阿厘慌乱地移开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兰亭也有些意外,没料到池昀醉了酒竟如此直白。
“那时我母亲来问我,说裴氏的二夫人相中了你,想要你做她女婿,我本欲推辞,可听闻裴二夫人的女儿是你,便应了下来。”
这倒是真有些意料之外,她一直以为,池昀能同意相看,不过是长辈之意不可违逆。
“我以为,是池夫人……”
池昀摇摇头,“母亲从来不会违背我和大哥的意思,有任何事都会先过问我二人的意思。”
他屈膝后倚,手扶在膝盖之上,醉玉颓山的风流倾泻而出。
“三娘子,我从来都是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是我亲自点头答应了这桩婚事。”
阿厘有些激动,想不到二郎君也有如此直白的时候。
“可娘子知晓,我为何会答应么?”
兰亭摇了摇头。
“是因为苻光兄呀。”他轻轻一笑,眼中光华流转。
......
片刻之后,女郎踉跄着起身,提裙跑向马厩之中。
身后的阿厘苦着脸看着撑着额头的自家郎君,“哎哟我的二郎,您明日醒酒,必会追悔莫及呀!”
“我不是说过,我没醉么?”
这一次,扶额的郎君却真的稳稳当当站起了身,不见丝毫醉意。
“走了,你家二郎,从不做后悔之事。”
白衣翻飞,端方的郎君又归于夜色之中,口中还在哼唱着那句傀儡戏的唱词。
“我欲成神,同汝归天;我不成神,愿汝偿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