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2/2)
兰亭听完,久久不能平复,只能握着她的手道:“夫人勇敢又聪慧,做得很好,遇到夫人,是兰亭之幸。”
钟毓手心有数不清的粗茧,不够细腻,却是她本事的象征,是她才华的印证。
她摸着那粗茧,笑了笑,“许久没做了,也不知道手生没有。”
兰亭听出她语气中的怀念与热忱,莞尔道:“不如就此一试,抗倭之战,便有钟氏阿毓的一份功劳。”
而非什么钟家儿郎。
钟毓点头,想起京中的阿箣,心中也升起久违的豪情,“承蒙娘子不弃,儿愿一试!”
“只是,”她有些为难,“造船少说也需要三月,多则数年,还得是大料和图纸都差不离的情况,如今若要我月余做出,只怕有些不太可能。”
兰亭也知晓这个道理,只是按照李霈的推测,他们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连军营的打算也只是翻新。
等等,翻新。
她唰地擡头,看向钟毓,“不凭空制造,若是用旧船翻新呢?”
钟毓思索一阵,点头道:“可以试试。”
“娘子手上有旧船?”
兰亭当然没有,但蓥坪寨有。禁地之下,废弃的战船,英魂潜底,或许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重见天日的时机。
*
龙平所的官署之中,段峄站在舆图之前,没有看向交错的水道,却落在了另一侧纵横的岈山之上。
身后的大门外传来求见的动静,他迅速转身坐到桌案前。
“进来。”
一人悄然而至,垂首禀报道:“大将军,岈山那头传来消息,矿产一事,应当属实。”
段峄目中暗芒微闪,脸上因肃容而出现的沟壑都淡了许多,头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知道了,再派些人手全力找出具体方位,十日之内我要听到确切的位置。”
那人有些犹豫,“我们来的人不多,岈山一脉太广,恐怕一时没有那么多人手。”
段峄皱眉,回首望向舆图,点了点溱州海防线最边上的位置。
“此处没有,这么大一个龙平卫也没有吗?”
“可,可是,这里也是巡防之地,恐怕不能随意撤换。”
段峄眼中闪过不耐,“不能撤换,就拨出一部分人,这点事也要我亲自来办不成?”
不过是两个边缘的位置,吉川信从来也未曾在那处上过岸,只不过李邕从前设下了卫哨,一直才没有改换。眼下要紧的是矿产,一切都可以让路。
那人仍旧有些犹豫,但看着那已经接近舆图边缘的位置,咬牙点了点头。
“属下知错,这就去点人。”
待他一走,段峄的脸色又平静下来,帐外响起一道恭敬沙哑的声音。
“伯父,是我。”
他皱了皱眉,“进来。”
轮椅上的段纶被推着走了进来,段峄头也未擡处理着桌上的公文,“这么大晚上跑过来做甚?”
段纶行至下首,试探道:“听说吉川信派人过来交涉,被伯父一刀杀了?”
自段峄与晁年一宴之后,不仅下令让军中拖延许久的战船翻新提上日程,还杀了暗中来访的倭国使节,等他听说这事,黄花菜都凉了。
段峄面色不改,“你如何知晓?”
他语气平淡,却将段纶问得心中一紧,连忙带了笑意道:“侄儿在军中这么多年,还不至于无人可用,担心伯父这处有什么不妥,才让人多盯着些,那些人察觉到不对才告诉与我,我找了许副将询问,才知晓缘由。”
段峄没打算瞒他,直接道:“是我杀的,吉川信此人不可信了。”
“这是为何?”段纶浮现诧异的神色,坐起身来。
段峄这回倒是擡头看向他,幽深的眼里带着些许试探,语气不明地开口,“你觉得是为何?”
段纶愣了愣,挪开了眼神,半晌才一笑,“伯父说笑了,我如何能知晓?”
段峄深深看他一眼,收回打量的目光,言简意赅道:“你不用知晓,抗倭一战,我势在必得。”
他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段纶又道:“战船翻新,也是您的主意?”
自然是晁年提起来的,也算是交易的条件之一。段峄要抗倭,翻新几艘战船算不得什么,他知晓晁年是在说邓鹤等人吃空饷的事,如放在从前,他当然不会管,但眼下京中局势不明朗,卫吉露出马脚之后终于不再韬光养晦,将太子和他逼得甚紧,他已经不在意邓鹤如何,只求能借抗倭和矿山一事打一场翻身仗。
彻底绝了楚昭和卫吉的念头。
“是又如何?”段峄不答反问。
段纶干笑几声,“没什么,伯父既然无事,那侄儿告退了。”
段峄没再留人。
段纶推着轮椅转身,脸上神色一沉,走到无人处,沉声道:“来人。”
......
之后数日,军中因着造船一事风声紧张起来,统管军备的迟迟拿不出翻新所需的钱财,晁年处却是一日复一日地催促,两方争执不下,晁年干脆带人彻查起账簿。
他虽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副节度使,但此次翻新一事,乃是段峄坐镇下的令,故而一时也无人敢拦。
账簿打开不久,闹得躲藏多日的邓鹤终于现身,当场搬出了几大箱黄金给晁年,又忍痛处置了手下的人,将晁年手上的账簿换了回来。
晁年带着黄金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官署才偏头问身旁的宋纬之。
“记下来了?”
“一字不差。”宋纬之奉上复刻好的一叠纸,密密麻麻,全是开销名目。
“短短三年,万余两军饷花了出去,这军营里的战船却还是三年前的模样,说出去谁信?”
晁年冷笑一声,将那叠纸交给王弛,“送出去,交给兰娘子。”
就让他再来添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