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话(2/2)
“也是我太过天真,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她抽了抽,“你说这次来新罗只是为了漠北通商,我就信了。”
她真的对他全然信任吗?裴彦苏不敢仔细分辨,只是心头一酸。
他不回答,听她把话说完。
“可是阿娘她方才才对我说了实话,”她仍然用“阿娘”来称呼裴溯,裴彦苏心头又甜了几分,“原来你们,你们是想借着我大周公主的身份,来向新罗施压,让新罗背叛大周与你们结盟,共同对付渤海国……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眼泪将视线模糊,她开始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但他不说话,就默认了她的指控全部属实。
心口更堵更疼了。
她原以为,以他对萧月桢的深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但事实,她还是低估了男人为了野心可以做出的牺牲。
即使是真爱,利用起来仍旧是毫不留情。
傻傻的人是她。
“新罗作为大周的藩属国已有两百余年,我是大周公主,你却这样利用我,是要我刚出嫁不久,就为了驸马而背叛我的祖国吗?”被愚弄的愤懑和不甘,在想到他方才这般粗暴对待之后,越来越甚,萧月音也越哭越凶,“裴彦苏,枉我当初对你一见钟情,即使知晓跟你远嫁漠北的前途凶险,我也没有拒绝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是吗?”
尽管“一见钟情”是假的,可她扪心自问,不敢自欺欺人,她对他的信任却是真的。
毕竟,他一次次帮她化险为夷,护她周全、对她百般体贴。
尽管他对她的好,都是因为他把她当做了萧月桢。
在这件事上,她也算有一半的底气。
裴彦苏屏住了呼吸。
仍旧不说话,是因为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的嗓音嘶.哑,再不字斟句酌,怕是更要吓着她。
残余的理智里,他生平第一次有点怪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阿娘裴溯。
他知晓裴溯是无辜的,可却又是不由自主地怨怼——
阿娘啊阿娘,为何你早不说晚不说,非要在我独自行动、不慎中了金胜敏的媚.药暗算的同时,将我刻意隐瞒的实情都说了出来?
裴彦苏头痛不已。
万幸的是,裴溯还尚未知晓音音的真实身份和这一切背后的曲折,否则,这对情同母女的婆媳,恐怕要背着他互诉衷肠了。
她对他全是虚情假意,在没有把握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向她袒露实情。
这样想着,从来运筹帷幄的状元郎,忍不住用拇指微微摩挲着自己新婚妻子腕上的红.痕。
是他留下的红.痕。
但萧月音又怎么会知晓他心中翻涌的浪潮,此时的她,本就深陷悲愤和委屈的渊薮,又乍然受了这样的疼,哪里还忍得住?
她本就很害怕疼痛。
把心一狠,她不顾仪态地擡了脚,朝着面前这个始终不发一言、却只会欺负她的男人踢了过去。
但她被疼痛扭曲了记忆,忘记了她的夫君身手是何等了得,嘴上虽然不说话,但不代表手上会岿然不动。
脚踝被他握住,她人还坐在大案上,又因为这个姿.势,裙摆被撩起到了膝盖,挣一挣,那只鞋也“啪嗒”一下,砸到了地面上。
这骤然的变故,也将她的眼泪骤然止住了。
因为裴彦苏不仅仅满足于握住她的脚踝,带着薄茧的手掌缓缓向上,摩挲着小.腿上光洁如玉的肌.肤。
他的双眸是墨绿色的,此时也比方才所见,还红了好几分。
“你……我,我问你话呢,”她的小月,退被他微微擡起,他凑近,半是闻嗅半是亲吻,他越不说话,她的愤怒和不甘,就越发变成了惊惧和恐愕,使得她的嗓音也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像是立刻要哭出来了一般:
“你现在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自己所有的卑劣行径!你,呜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要听你解释!”
即使她言尽于此,裴彦苏仍旧没有开口。
反而,握住的劲力又重了几分。
与此同时,她另一只鞋也“啪嗒”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对不起真儿,对不起……”又是相对沉默的几息之后,裴彦苏终于开口说了话,那嗓音低沉得,她快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像是被大漠的风沙吹跑了:
“对不起,我很想好好、好好和你解释这件事……但,但是我现在饿了。”
“饿了?”萧月音愣住,不知他为何会突然这样说,只下意识问道:
“你刚从那金胜敏的公主府上回来,不应当如此呀……是她没有招待好你?”
回答她的是他的动作。
裴彦苏忽然将她小月,退一拉,把她分开,让她环住他的月,要他托着她,将她带离她一直坐着的大案。
除了衣料的声音,还有纸张的响动不绝于耳,因为方才她抄好的所有经文,已经全部皱作了一团。
但连耳尖都红透的她,已经无暇细思这些了。
他托着她走向床榻,她只能勉强挂在他身上,不情不愿地攀住他的肩膀,故而,她的耳畔离他的唇很近很近。
在距离书案越来越远的时候,她听见他似乎忍住了喘.息,终于回答了她的疑问:
“我要吃的,只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