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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不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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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音想到今日顺利送走了裴溯和静泓,不等大嵩义提起,先主动向其致谢:

“陛下果然是信守诺言之人,妾之私心,多谢陛下成全。”

大嵩义手中仍端着盛有清粥的瓷碗,眼皮也不擡:

“公主在筵讲结束后便独自回房整理经案,如此辛劳,不如一并坐下来吃点。”

整个禅房空空荡荡,分明只有大嵩义食案的对面,是留给她的位置。

“妾健忘,怕耽误久了,忘记大师所讲深意,”萧月音又盈盈福身,“实在想快些将今日经案整理完毕。”

“说起信守诺言,公主还记得朕与王子打的赌?”大嵩义仍旧没有擡眸,从这个角度来看,他鼻梁上的疤痕更加可怖狰狞,偏偏他此刻轻言细语、仿若君子一般温润,“就在方才,朕派往邺城的使节回来了,公主要不要在赶回去整理经案之前,先听听朕与王子赌约的结果?”

然后,阴狠毒辣却惯以神佛粉饰自己的国王这才放下了瓷碗,拿起巾帕上摆着的佛珠,一面撚动,一面沉沉看向她:

“耽误不了公主片刻。”

“若、若陛下愿意让妾代夫听取,”萧月音的心口跳得厉害,喉咙也莫名发紧,“妾自然领受。”

其实,这个结果如何,根本就不重要。

她与裴彦苏不过就是大嵩义砧板上的鱼肉,所谓的“赌约”“信守诺言”,也不过是大嵩义玩.弄他们的工具和手段而已。

即使早已清楚自己的处境,萧月音也仍旧紧张不已。

“公主说笑,天底下哪有什么轻松之事,”大嵩义撚动佛珠的速度加快,看向她的眼眸里,多了几分玩味,“不如朕与公主做个交换?公主将今日与王子在马车上的私语告诉朕,朕便告诉公主,使节带回来的消息。”

萧月音将手心掐红掐痛了。

她想不明白大嵩义究竟想做什么,是当真不知她和裴彦苏的私语,还是那时候马车上确实“隔墙有耳”、大嵩义知晓她与他说了什么,现在这么问她,只不过是想试探她是否诚实罢了。

“妾连日来宿在兰昌寺,就连王子他受伤昏迷,都不曾去看望他一眼,”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萧月音只能微微颔首,仍旧掐着掌心,“今日因着为阿娘送行,方才与他相见,他强行上了妾的马车,说来说去,不过是向妾讨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大嵩义饶有兴致。

“此番他与陛下的赌约有了结果,妾是否会直接回邺城去。”萧月音强忍住说谎的颤抖。

“那,公主又是如何回答他的?”大嵩义提眉。

“陛下信守承诺,”萧月音这才擡眸,平静地回视面前的敌国国主,“在向妾询问回答之前,是不是应当先将遣周使节的回话,告诉妾?”

大嵩义手中的佛珠再次停了下来,鹰隼一般的双眸似乎漾起了一股笑意,道:

“公主,你的驸马虽然动兵平平、心眼也小如针尖,不过连中三元之人,到底也是有几分真本事在的。”

萧月音眼前闪了闪,又听他说道:

“公主的父皇和太子长兄实在懦弱,竟然连这等天降好事都能断然拒绝。”

果然如她和裴彦苏所料那般,大周朝廷上下保守至极,绝不可能再掺和他国的外事。

也就是说,裴彦苏赌赢了。

萧月音抿了抿唇,重新提起方才的话:

“既然父皇拒绝了陛下的结盟请求,大周与漠北便还有秦晋之好,妾身为赫弥舒王子的王妃,又怎么可能丢下他,独自回到邺城呢?”

“啪”地一声突响,是大嵩义忽然将手中的佛珠,扔在了他面前的食案上。

“公主当时也是如此回答他的?”他在余音环绕时问她,眼里的笑意隐去。

“陛下希望妾如何回答?”她壮着胆子反问。

大嵩义是喜怒无常又手握权柄的人,为了得到更安全的结果,她先把裴彦苏摘了出去。

果然,在她反问之后,这本就气氛凝重的小小禅房,像是坠入了无尽的冰窖,连她的呼吸都凝滞住了。

静默许久,直到萧月音觉得自己双腿发麻时,忽然听到大嵩义嗤笑一声。

“如何回答,于朕而言并不重要。”又笑了一声,大嵩义才将食案上的佛珠捡起,“公主的驸马在公主突然停车换车之后,又晕了过去,直到现在都还没苏醒。”

“如此,他元气大伤,朕也不便留你们夫妇在渤海长住了。”大嵩义撚动佛珠的速度如常,“辛苦公主这几日为慧真大师筵讲做象寄译鞮,等到筵讲结束,朕会派专人,护送公主和驸马回到漠北。”

等到萧月音告辞离开,大嵩义望着永安公主清丽的背影,不由由衷感叹:

驯服这样难得的佳人,威逼利诱不会让她心甘情愿,等到来日在战场上,他亲手将她的夫君杀死、将她掳到身边,她这颗周室的璀璨明珠,会甘愿臣服在他脚下的。

要不了多久,这一天就会到来的。

***

和裴溯与静泓一行一样,萧月音与裴彦苏离开,是大嵩义亲自派人护送的。

在那日两人对话之后,这位原本凶残弑杀的国王倒是一改暴虐的本性,反而体贴入微,为王子与公主二人准备了宽敞舒适的马车,以方便原本身有重伤的王子好好养病、不至于一路颠簸。

甚至因为王子的伤,他们前行的速度也比平日里慢上了不少。

不过,毕竟身边尽是大嵩义的耳目,萧月音虑着隔墙有耳,仍旧未与裴彦苏亲近,从渤海国西京鸭渌府一路向西的五百多里路,她只顾埋头认真整理慧真大师筵讲的经案,连话都不与自己的夫君说,遑论关切。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他们出发后的第二日。

好巧不巧,他们在官道上,与先前送裴溯和静泓的渤海人相遇,听那几名侍卫说,原本大嵩义是命令他们将人送至沈州,但他们尚未行至兴仁,那名叫静泓的沙弥就在路上救下了一名从高处跌落的漠北人。

而那名漠北人,穿着显贵,伤势很重,静泓为了他的性命着想,决定在兴仁停留。

几名渤海人互相交代,裴彦苏却从他们的言语之间推测出,静泓所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右贤王乌列提的独子、与他年纪相仿的堂兄弟格也曼。

而渤海的侍卫之所以眼神闪烁,恰恰因为格也曼也是乌耆衍早早就定下的、要与渤海人在沈州附近开战的主将之一。

眼下格也曼和裴彦苏都受了重伤,如此重要的消息,渤海人必要赶紧回西京向大嵩义禀报。依着大嵩义的性子,如此良机,渤海本来早已兵强马壮、准备就绪,势必提前开拔,打漠北一个措手不及。

是以,裴彦苏便白着一张脸,虚弱无力地对一路护送他们来此、早已跃跃欲试的渤海侍卫道:

“此地距离兴仁也只有二三十里,几位壮士一路辛苦,不如就此与你们的同僚一并返回,向国王陛下复命即可。”

萧月音一时想不明白裴彦苏为何突然如此,不过只有二三十里路便可再见裴溯和静泓,她便也老老实实和裴彦苏换乘那稍小的马车,不发一言。

不过,即使再次与他挤在狭小的车厢内,他也并未多做什么。

大约是和她一样,心事重重吧。

到了兴仁,他们很快便与裴溯、静泓等人会和。

静泓救下的那个漠北人也刚好在此时苏醒,不出裴彦苏所料,果然是乌列提仅剩的儿子格也曼。格也曼醒来,自然是感谢静泓宅心仁厚,听说昨晚静泓整夜衣不解带照顾自己,更是感激涕零。

与车稚粥相比,这位同样也可称一句王子的漠北男人,要有人情味一些,也难怪一向清净的静泓会待他如此亲厚。

萧月音暂时还不知此人很可能就是差点害她死在渤海国的幕后黑手之一,只听了他说起的另一个话头,心思便飞到了天外——

原来,格也曼赶来沈州之前特意去了趟直沽,除了将早已候在那里的萨黛丽和贝芳一并接走之外,还把她留在直沽的隋嬷嬷和翠颐等人,都带到了沈州。

走时,隋嬷嬷刚告诉她,已经顺利再次放飞信鸽、将她的手书传回邺城。

距离那时已然过去了二十余日,如果不出她所料,不仅仅隋嬷嬷在沈州等她,早就和她说好要交换回来的萧月桢,也已在沈州等她。

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事情终于要有个了断了。

而她的满眼雀跃,在裴彦苏提出即刻出发返回沈州时,更加张扬、不加掩饰。

只有早已在背后布下这一场大局的裴彦苏,在心头暗暗郁愤:

和他做了这么久夫妻、共同经历无数考验,一听到可以离开他,她连一丝一毫犹豫都不曾有。

萧月音,你就没有对我动过情吗?哪怕只有一点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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