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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伤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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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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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即使心情再复杂再纠结再难耐,萧月音也并不能改变大局什么,一切惯常按部就班,她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

是以,就在郎中大夫们宣布裴彦苏已然大好的第二日,乌耆衍便宣布,留在沈州的漠北高层们,即日出发前往幽州,不再耽误。

去冀州最顺路便是经过幽州,裴彦苏与裴溯等人,自然也是大部队的一员。

所有人一齐出发,这样大的阵仗,漠北的一众婢仆们颇有些不得章法,难免手忙脚乱。

侍候裴溯的婢仆,都是到了漠北后,由大阏氏帕洛姆亲自安排的,自然不算多么伶俐。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有一名小婢女,也不知是她想要争取表现、还是被旁的公公大婢女所安排,双臂抱着一大堆远超她承受极限的物什,吃力得紧。

那堆物什挡住了小婢女大量的视线,她走得摇摇晃晃,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不知面前来了人。

而好巧不巧,她过门槛时擡腿不及,一个趔趄,虽然保住了手中绝大部分的东西,那最上面的檀木盒子,却是彻底被撞翻。

盒子里成卷的宣纸,呼啦啦滚落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最终停在了一双战靴之下。

霍司斐并不是朝这个方向来、往这个方向去,自然不知脚下的宣纸来自何处,纸卷滚停时,刚好在地上摊开,他微微垂头,便看见上面所书所画。

尽管霍司斐并未亲眼见过海,可仅这一眼,却也能看出那巍峨雄伟的战船跃然纸上,描摹细致,工法得当,应当是出自高人之手。

霍司斐是个粗人,但见这战船的草图,却生了一窥仔细之心,弯腰俯身,手已经伸到了纸张的边缘,耳边传来一声清冽:

“霍大哥!”

霍司斐的心头莫名一震,久久不散。

声音是他无比熟悉甚至隐隐期盼的,一擡头,果然是他所料想的阏氏,就站在距离他不过三步开外的地方。

因着裴彦苏的缘故,裴溯近来的穿着打扮更显清淡了不少。今日的她,只一身荔枝色云纹大袖襦裙,简简单单的随云髻上斜插几朵料器花,先前面颊上被乌耆衍扇打的地方已经消了红肿,再无须用脂粉掩饰,眼下站在这些忙碌进出的婢仆们之中,恰若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一向婉约清丽的她,最在乎的除了儿子裴彦苏之外便是自己辛苦研究的心血,是以在她发现那先前用了不少心力画就得战船草图被跌落在地之后,便也顾不得她应当遵循的仪态礼貌,循着那小婢女险些跌倒的方向,匆匆奔去。

然而,当她把“霍大哥”三个字喊出口时,她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失态。

裴彦荀他们可以这样叫他,而她无论从身份从辈分,都不能这样叫。

幸好此时身边除了她的贴身婢女之外再无旁人,否则这话被但凡任意有心之人听了去,她恐怕要给自己和霍司斐都惹上麻烦。

然而话已经出口,霍司斐显然也听见了,裴溯只觉得双颊微微发烫,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自己的话来说:

“那个,那是我的东西。”

眼帘垂下,用视线代替手指,指向地上的图纸。

好在裴溯的婢女虽然不够聪颖伶俐,手脚却也勤快,就在裴溯话音落地的一瞬,便已经小碎步上前,走到了霍司斐处。

此时的霍司斐也从震颤中回神,又重新弯腰,拾起那卷草图,小心卷好后,才双手递给了那个婢女。

然后目送主仆二人匆匆离去。

***

与大周约定的日子在九月初九的重阳,而静泓为献金像拟定的吉日定在了八月廿二、燃灯佛圣诞之日,一行人沿着平坦的官道一路向西南方向前进,因着时日尚早,故而乌耆衍下令无须快马加鞭。

走走停停的不止人马,还有裴溯摇曳荡漾的心境。

这几日来裴彦苏和公主相处日渐亲密,她这个做娘的自然也十分欣慰。那心头萦绕的、被她刻意冷淡躲避的屈辱和哀痛,也随着距离冀州越来越近而渐渐淡去。

但旁观着儿子与儿媳恩爱的,并不止她一人。

乌耆衍这次出来并未带别的姬妾,他虽然并不喜这长相倾国倾城的公主,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小儿子竟然如此沉迷儿女情长更加不喜,但几日来偶然窥见两人姿态狎昵,自诩壮年的大漠单于,也被勾起了熊熊的欲火,根本不加掩饰。

起初两日,他强行临.幸了裴溯身边的一名婢女。那婢女姿色远不如裴溯,却胜在年青,被乌耆衍玩./弄了两回之后实在受不住,便在第三次,乌耆衍的马鞭抽在她身上时,说起自己伺候阏氏时所见的绝美春色,希望单于能也给她个阏氏的名分。

然而她的希望到底落空。

乌耆衍其人虽然极为好色,但在对待女人上,却又是极为吝啬的。自从他开始在漠北草原上崭露头角以来,与他有过交,合的女子数不胜数,那些主动一点的,譬如硕伊等人,乌耆衍或许考虑给个名分;而那些被强迫的,无论年龄、是否已经婚配,在被乌耆衍玩腻之后,人人都是身死的下场。而裴溯之所以有今日,一是因为她当年被强迫的地点远在中原汉地,乌耆衍不想惹来麻烦,二则是因为她生下了乌耆衍最为看重的儿子。

但这名婢女没有裴溯这样的运气,就在她向乌耆衍“告密”之后,乌耆衍便一面想象着她口中绘声绘色描述的那“无边春色”,一面更加肆无忌惮,生生将这名婢女淫,虐致死。

这一晚还未行至营州,裴溯被通报去乌耆衍那处时,她才刚刚沐浴完,洗去了一身的风尘仆仆。

而裴溯刚刚走到大帐之前,就有两名仆从,将那婢女的尸首从里面拖出来。

裹尸首的白布潦草至极,虽然为了掩人耳目层层叠叠,可鲜血透过白布浸出,斑驳刺目,又一路留下殷红的拖痕,裴溯只需要看一眼,便已然胆战心惊。

有了先前那次的经验,再加之那名惨死的婢女前车之鉴,再次面对乌耆衍时,裴溯的态度明显圆滑了许多。

乌耆衍最恨裴溯那副自视清高的倨傲模样,草原上那些和他有过关系的女子,或主动或被动,无人有裴溯这般江南闺秀的婉约清丽,也无人敢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如今他拿她的身边人开刀,故意让她看见那婢女惨死的模样,就是为了提醒她,让她收一收自己那身傲骨,好好迎接他、伺候他。

而裴溯的表现果然令他满意,面对他时,永远低眉顺眼,无论他说出多么侮辱至极的话语,她都好心受着,甚至还能挤出如菡萏一般的笑容来。

征服整个漠北草原的枭雄,生平另一件沉迷之事,便是欣赏各类女子为他倾倒、臣服于他身.下的婉转模样。

眼下裴溯终于这般乖顺,乌耆衍的心被得意填满,便也收起了他那轻轻一扫便能溅出血花的马鞭。

但他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

大队到达营州时,恰好从上京传来了喜讯。

喜讯来自左贤王呼图尔的长子沃师勒,相比于乌耆衍其他几个儿子和右贤王乌列提的长子格也曼,沃师勒虽然长相平平,却是难得的有勇有谋,也屡屡立下实打实的军功,在裴彦苏回归之前,甚至超越车稚粥,是整个漠北王廷中年青一代的翘楚。

因着沃师勒行军打仗十分稳妥、胜算极大,早在今年端午之前,乌耆衍便将其派至西北,处理先前从乌列提手中逃脱的叛徒和近两万叛军。而经过这近三个月的鏖战,沃师勒也不负乌耆衍厚望,几乎将叛军全歼,所谓喜讯便是指向这次大胜。

接二连三的大喜令乌耆衍心花怒放,当即下令大队人马在营州多停留一日,通宵欢宴,以此来为还未班师的沃师勒庆祝大胜。

漠北人虽然同样擅长尔虞我诈,但面对大胜,却也有着天性一般的质朴和纯粹,因而,即使沃师勒的大胜属于左贤王一系,跟着乌耆衍同行幽州的漠北人上下,依然诚心诚意祝福祈祷,全军上下不分白昼黑夜尽兴畅饮,欢歌纵酒,热闹非凡。

霍司斐身为都尉,如今众星拱月,自然不能像赫弥舒王子夫妇那般称病不来,坐在裴彦荀、倪汴等熟识之人身边的他,却不自觉想在一众军士中,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不见她,他只觉得杯盏中的酒液苦涩至极,就连裴彦荀同他开的那些玩笑,他都只能敷衍地挤出几个笑容来,只知道他在张嘴说话,却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

他一向行事干脆利落,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姑母?”霍司斐又灌了一杯苦酒,仰头时却听得身旁的裴彦荀轻唤一声,他顺着放杯的动作用余光看去,被裴彦荀挡了大半的身影,却堪堪漏出那张早已被他在脑海中描摹过无数次的面容来。

霍司斐呼吸一滞,心跳骤停。

“今晚难得欢宴,姑母也过来凑凑热闹。”裴溯笑容浅浅,“怎么,荀儿不欢迎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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