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挡一百零九刀(2/2)
白衣男子悬于积雪之上,浮空站立。
但见红褐色物件光芒不减,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指尖微蜷,手心凝聚灵气,对着眼前看似无物的空地拍去一掌。
深有两尺的雪层自下而上炸开,露出一方诡异而复杂的狮首蛇身纹路。
他握着物件的手掌颤抖得不成样子,被他压制在手臂处的魔气与狮首蛇身的纹路交相呼应,很快,魔纹蔓延至脖颈。
“嗯—”男子一声闷哼,灵力与魔气交互作用,几乎要将他的身子撕裂。
古越族。
当真是古越族的族纹。
他的身子如同被一冷一热的冰与火拉着,情绪险在失控边缘。
“滴答。”
他挣扎着划破手腕,殷红的鲜血争相涌出,落至狮首蛇身的纹路上,如同干涸的荒漠久逢甘霖,一阵堪比劈山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狮首蛇身的纹路自中间向两旁分裂,露出一条幽深的地宫入口。
“六孔埙...”随着男子脱力坠下,掌心那枚红褐色的物件如有灵般,径直飘向地宫。
男子洁白的长衫星星点点,遍布血色,在苍白的雪地蜿蜒一条血色,他置若罔闻,喃喃自语:“娘亲这到底...究竟与你有何关系?”
......
地宫墙面嵌着透亮的宝珠,男子强撑着身子步入其内,六孔埙正稳稳停在一处冰雕雪琢的床榻前。
而那张床榻之上正卧着一名女子...而她交叠的掌中有一枚青玉与六孔埙呼应而闪。
男子被灵力魔气撕扯重伤的残躯剧烈颤动,指尖抚上女子冰冷的脸庞:“娘...”
清透的泪珠顺着泛红的眼角悄然坠落,无声无息。
“沈云霁你终究还是来了此处。”随着男子靠近的动作,熟悉而陌生的叹息声响起。
沈云霁瞬间擡眸,小心翼翼地移开碰触女子的指尖,循声望向来人,一字一顿:“无、上、师、叔!”
“果然是你...”黑色的魔纹已攀附至他面颊,与其惨白的肤色形成强烈的对比,“娘的死与你...究竟有何关系?”
“沈云霁。”
来人正是无上仙尊,两人皆穿白衣,雪发青丝,一黑一白,遥遥相望,恍若对峙的真仙与邪仙。
无上仙尊嗟叹:“戚执穗执迷不悟背叛古越族乃不争的事实。”
沈云霁扯了扯嘴角,讥讽道:“那鹿云呢?她又是谁安排至沈如晦身边百年之久?”
“是本尊。”无上仙尊坦然承认,“鹿江为本尊做事,他要留下长女安然无虞,本尊自是应允他。”
“娘盗走古越族圣物玉盘离开古越族就注定她会死,对吗?”沈云霁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垂眸看着女子手中莹莹发光的青玉,冷声道:“鹿城上下皆为你所用,我想应与四百年前北翟王重伤一事脱不开干系...所以谢无祭才会将他们全数灭了,可对?”
“云霁。”无上仙尊不置与否,顺着他的眸光看去,却是道:“此玉名为越清玉,关乎这世间最大的秘密,它不能为谢无祭所得。”
“所以就要古越族举族之命来换取这个秘密永存?”沈云霁无法想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何关联,谢无祭那时不过甫出生,眼前人为何如此防备他?“师叔...你究竟在筹谋什么?”
“古越族的存在本就不容于世,天道难容,而本尊不过在拨乱反正,救世罢了。”无上仙尊霜白的眸中不见一丝感情,恍若冷淡的木偶般无神,“无论小祭有心无心,他最终都会走向那条灭世之路。”
“而那一切,你不是在‘上一世’都经历过了吗?”
苍白的银丝随着那人的动作垂坠,沈云霁忍痛召出佩剑,阻止他靠近戚执穗的尸身,“果然是你!”
“小师妹当年所中魇术必也是你的手笔!”沈云霁回想这些年来他所怀疑的各处疑点,细思之下心情愈加沉重,“古越族如你所愿被贪婪的魔族、妖族、人族瓜分,致使灭族,可谢无祭如今又将当年那些人全数灭杀,这其中又有多少无辜之人?难道所有人都是甘愿吸取古越族魂魄?他们又何其无辜...”
沈云霁感受着对面之人深不可测的灵力,毅然决然地挡在戚执穗尸身之前,阻止他拿取越清玉,言辞冷冽,几乎半吼道:“这便是师叔的救世之道吗?”
“真是疯子...”
随着沈云霁话音落下,强劲的灵力击打在他腿弯,令其不受控制地半跪在地,可他撑着剑身,再度站起身,坚定道:“我不会让开的。”
“执迷不悟。”无上仙尊缓步走向他,又是一击,面色沉静,语调比之四周的霜雪更寒凉,似叹息道:“本尊劝过你的,越清玉不能给谢无祭。”
“这本就是古越族魔主所有。”沈云霁嘴角溢出鲜血,他擡手抹去,将脸别至冰床那方,眼底划过释怀、坦然和...极淡的眷恋。
无上仙尊没有继续动手,而是凝着他惨白的脸,微微动容形似惋惜,霜白的眸底夹杂着难辨的情绪,继续道。
“天道失衡,命理遽变。”
“天生魔体不是小祭的错,本尊再次收他为徒,予他机会。可他仍一意孤行,顺应魔心做那万魔之主,那他就不该存活于世,古越族也不该妄图离开深渊现于世人面前。”
“若无人拨乱,这三界终将毁于一旦,到时死的便不止这些人。”
“本尊...又何错之有?”无上仙尊语调毫无起伏,仿佛在诉说既定的事实。
“师叔所行所言,处处皆为错!”沈云霁不知其话中再次收他为徒是何意,可他直觉眼前人已入了魔障,顽固不化,枉为人师!
无上仙尊似因他的言语微怔,停下手中的动作。
沈云霁紧了紧手中剑柄,又道:“你以幻术诓我虚渡一世,只为令我对其存有偏见从而生了必杀八师弟的心念,是为一错。”
“小师妹与八师弟两心相交,是为良缘,师叔你却处处阻挠,致使当年八师弟在幻境中自伤魔化,最终导致整个幻境消失,是为二错。”
沈云霁唇角魔纹与血色交叠,眸色出奇的坚定,他咳了几声,接着道:“还有...”几乎在这一瞬间,他附身拾取戚执穗掌心处的那枚青玉。
下一瞬就被暴虐的灵力撞击至身后冰墙,重重摔落在地,那身白皙无暇的素衣早已化为深重的血衣,他张了张嘴,喉间不断地涌出触目的血色。
大乘后期的他在无上仙尊面前,生毫无反抗之力,可见眼前人实力如斯可怕,远超修真界对修为的界定。
“云霁,本尊念在你曾为我徒儿,本欲原谅你的执迷不悟,可你...”无上仙尊素白的鞋面出现在他视线中,他微微俯身,去取他掌心的青玉,言语中不乏失望。
“谢师叔...我不要。”沈云霁微张的唇角咳出带着碎肉的心头血,滑腻的血液令他几乎抓不稳灵剑,几次自手中滑落。
沈云霁眸光逐渐涣散,尚未交手,他已失了先机。
此局...他必败。
不染尘埃的袖摆拂过沈云霁脸侧,越清玉终是落入无上仙尊手中。
“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伴随着那人漠然的声音,宣判了他的结局。
沈云霁无力地擡起眼皮,视线被血色侵染,模糊不堪,他无声地说着:抱歉,小师妹,师兄无能...
光阴葳蕤,细如飞沫,迷蒙的眼前似乎开始轮转许多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渐渐复苏,少女轻唤他:长芜道君...
无上仙尊将越清玉随意收入袖中,长摆垂下,比之方才更加暴虐的冰霜灵力即将落下。
“叮”的一声,被一柄通体泛蓝光的长剑挡下,空荡的地宫内回荡来人轻佻的话语。
“师尊拿着我族圣物要去何处?”
青年一身暗红长袍,被一圈黑羽蝶簇拥着。
垂坠于地的青丝半束,他斜斜倚靠在地宫入口处,长指撚着一只黑羽蝶,下巴微微昂起,似笑非笑。
无上仙尊立在于处,仿若一尊没有烟火气息的冰雕,霜白透彻的眸子安静凝滞,启唇轻叹:“小祭,是你啊。”
作者有话说:
【狗祭】:妈,你睡得着吗?我帅得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