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2/2）
事实也是这样，五年下来她已经教会了几百个孩子认字，最近两年因为教《九章算术》的那位老夫子生病回家了，所以她又多教了一门课。
张夫子的课教得很好，金大妞和金二妞都很喜欢她。
所以两人被喊过去的时候，都不觉得奇怪，表情也很放松。不过让她们感到惊讶的是，今天张夫子的屋子里除了她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女子。
那女子约莫三十岁，长相明艳大方，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只不过眉心有几条淡淡的纹路，看起来过去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愁眉不展的。除此之外她的脸上未施粉黛，整个人的穿着也非常素净，手上还带着一串佛珠。
见到两人进来，她笑了笑，“来了，请坐。”
金大妞和金二妞面面相觑，下意识看向了张夫子，而张夫子冲她们点点头，道：“大妞，二妞，这位是京城来的惠贤姑姑，她是来找你们的。”
“对，我是来找你们的。”
那位被张夫子称为“惠贤姑姑”的女子道：“我俗家的名字是惠贤，你们喊我‘惠贤姑姑’便好。我今日来这儿，是领了傅大人的吩咐，问你们姐妹俩愿不愿意到京城去的。对了傅大人你们知道吧？上个月她到学堂讲课，见你们两个的《九章算术》学得好，还赞了呢。”
听到“傅大人”和“《九章算术》”，姐妹俩马上就想起来了，金二妞高兴地道：“记得记得，傅大人讲完课后给我们出了题，就我和姐姐答出来了！”
“傅大人说我们答得好！”
“对，”惠贤姑姑温柔地笑着，“她是这么说的。”
“所以今日便让我来问问你们，可愿意到京城去？”她柔声解释，“我们的差事这几日就要办完了，下个月会启程回京，你们若是愿意去，家里又不反对的话，便可以和我们一起回京，如此也有个照应。”
姐妹俩为难了。
惠贤便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姐妹俩对视一眼，最后金大妞咬了咬牙道：“多谢姑姑，可是，可是我们家中还有年迈的祖母需要照顾，就，就不去了……”
其实她们有点想去的，但想到祖母年迈，便不忍心抛下她一个人。至于让姐妹俩其中一个去，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逃难的她们，也不舍得让自家姐妹跟着外人走，因为在她们小时候的记忆里，逃难途中总会有人牙子在人群中挑挑拣拣，被选中的人就会被带走卖到别的地方比如京城比如江南，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姐妹俩都不舍得让另一个去，最后私底下商量了，觉得还是就在玉泉县找个差事比较好，如此还能照顾祖母。
听到她们的想法，惠贤姑姑叹了口气。
“好孩子，你们啊想岔了！”
接着她道：“你们去京城是去读书的，虽然没有俸禄但皇庄包吃住，每个月会发二两银子，而且每天也能回家，就跟你们现在在学堂读书差不多。只不过学的东西更难，更杂，不是真正的聪明人学不会、学不透、学不来而已。”
“至于你们的祖母，若是家里只剩下祖母一个，也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我说的皇庄是陛下的庄子，那里的屋子多着呢，你们一家人可以住在一块。”
金大妞和金二妞齐齐惊呼，“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惠贤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皇庄上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你们的祖母若是闲不住，还能在幼慈院找个差事。”
接着她又详细地讲了‘账娘子’有关的事，说如果学成了，她们两个就可以去应聘“账娘子”的差事。这门差事对女子而言，还是非常不错的。
“陛下金口玉言，‘账娘子’们早上巳时整开始当差，下午申时五刻便可以回家了。除此之外年节宫里还有赏赐，每隔五天也能歇息两天，一年有一个月的假。若是像这次一样到了外头，除包食宿外还会发双俸。”
话还没说完，姐妹俩就心动了。
就连张夫子也道：“这可真是个好差事。”
“大妞、二妞，我看你们今天回家后，得好好地跟你们的祖母商量，若是你们祖母愿意的话，不如一家人都搬到京城去。”
要不是她的家在玉泉县，家里孙子孙女都有了，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一大家子也都在玉泉县，张夫子都要心动了。
姐妹俩齐齐点头。
然后不等她们商量好回到家后要怎么和祖母商议，就听到村里一个放学得早的姐妹跑过来道：“大妞、二妞，孙大娘在门口呢。”
“你们快去看看吧！”
姐妹俩听到消息后吓了一跳，因为除了最开始的那几日外，祖母就没有来过学堂，现在突然出现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不过等她们匆匆跑到门口，就发现并不是家里有事，而是祖母真的来接她们了，而且祖母的手里还拿着两个香喷喷的芝麻烧饼。
“大妞，二妞，你们忙完了？”
孙大娘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她一边把手上的烧饼递过去一边道：“快尝尝这个烧饼，还热乎着呢，香得很！”
“我中午在这家烧饼铺子旁边的摊子上吃面，亲眼看着店家往里头放了很多糖和很多芝麻，许多人排着队买呢，就冲着他们家的烧饼好吃。”
“快尝尝快尝尝。”
姐妹俩伸手接过，不忘关切地问：“祖母你吃过了吗？”
孙大娘其实一口没吃，但她还是点头，“吃过了吃过了，香着呢，他们家的烧饼又香又甜，我买了三个，你们两姐妹一人一个。”
金二妞低头咬了一口，“那我尝尝，唔，真好吃，大姐你快吃。”
金大妞没吃，她先是撕下一半给祖母，然后才道：“祖母你也吃，我和二妞中午在学堂吃饭了，吃了葱烧鸡蛋，现在还不饿。”
金二妞也反应了过来，连忙撕下一块递给孙大娘，并道：“对，我们不饿呢。祖母我们家明天也吃葱烧鸡蛋吧，很好吃的。”
孙大娘推却不过，于是祖孙三人分吃了两块烧饼。
烧饼吃完，孙大娘说起了来意。
“我今天去了孙家……”
她原本的打算是将从孙家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两个孙女的，但一说到“账娘子”后姐妹俩便忍不住开口了。
“祖母你也知道‘账娘子’？”
“她们今天来学堂找我们了！”
于是双方把各自得到的消息一说，孙大娘惊喜于自己也能一起去，而且还能跟着傅大人等一道，不知道能省多少事。而金大妞和金二妞则惊喜于俸禄的丰厚，以及其他不曾从那位‘惠贤姑姑’处听到的内容。
“祖母，真的有五十两年俸吗？”
金大妞惊喜问道：“今天来的那位惠贤姑姑没有跟我们说年俸的事，只提到每天可以回家，而且当差五天可以休息两天，一年还有一个月的假。”
“惠贤姑姑说这个叫做‘年假’，年假可以每年都休，也可以攒着一起休，如此一来那些离家远的人便可以隔一两年便回家一趟了。”
孙大娘使劲点头，“有喜是这么说的！没有品阶的是五十年年俸，但若是立了宫，升了品阶那就另算，有品阶的出去都会被喊一声‘大人’呢。”
“那真是太好了！”金二妞跳了起来。
金大妞也非常高兴，她道：“那祖母，你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吧！”
“惠贤姑姑说去了京城我们就住在皇庄上，我和二妞每个月还能有二两银子，两人便是四两，而且庄子上还包吃住，不用再另外花钱。”
“等我们学成，祖母你就享福了！”
孙大娘笑了起来，“就这么定了，我们回家收拾东西。”
她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家里就三个人，重的东西都不用带了，只带上衣裳被褥，以及家中细软，还有屋子里的那几个牌位就行。至于家里的田地，因为都租出去了所以不用担心，而她原本发愁的孙女婚事，那也不用着急，等过一两年孙女们学成了再说。
有了好差事难道还担心没有好婚事？
孙大娘哪怕没读过书，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管是青州还是京城，一般人家都拒绝不了一个能挣银子的儿媳妇。
所以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愁了，只等着全家一起入京，过她们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