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吧(2/2)
夜幕垂落,繁星登场,为大地铺设一层皎白银霜,地上人身披星月光华,眉目情动。
江稚梧不再说话了,就专心看着许翎。
裙裾被沙果汁浸湿的地方微微发凉,向上散发酸甜果香气。
许翎闻着她身上的气味,把人拢到怀里抱住,声线低糜:“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江稚梧不明所以,匆匆擡头,身上一轻,许翎已然风一样离开,和他一起离去t的还有地上的布。
江稚梧只能看见他的一个背影,里头有些不属于他的少年毛躁。
她勾唇浅笑,虽不清楚许翎是去做什么,可是她心里十分安定,就坐在树下等着。
一盏茶的功夫,许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额头有一圈不明显的碎汗,不待她问,男人一个跨步上前,把肩头的布包打开。
江稚梧垂目,布包里满满的都是青翠梨子。
许翎:“这些好吃。”
江稚梧没接,春水一样的目光落在许翎面庞和微微起伏的胸膛,她知道他功夫好,翻山越岭也如履平地,可戈壁苍凉广漠,梨子不似沙果好养活,定时长在水源边上的,不知他是如何在这极短的时间里跑个来回。
她心动又酸涩,声音如细蚊:“何必把自己累成这样,我又不是馋嘴的孩子,有什么想吃的忍一忍等明天出了戈壁到霄阳镇上就好了,那儿有很多好吃的。”
许翎不认可她说的,“可是到了霄阳镇,我就不能再和你同路了,你吃得如何睡得如何,我也不能及时知道。”话落掰开梨子递过去,“尝尝,甜的。”
江稚梧目光闪烁,接过咬了一口,汁液在口腔爆开,是十分清甜。
她仔细咽下,又慢条斯理把剩余的都下了肚。
许翎目光追随在她唇齿,及时问:“还要吗?”
江稚梧摇头,唇上有残留水光,那水光随她柔和声线一开一合,“许鹤沉,我从前以为你高高在上,好似不吃烟火食的谪仙。”
许翎挑眉看她:“如今不是?”
江稚梧:“今日才知道,你能分辨沙果酸甜,会为我摘梨子,还会把果子放在我头上捉弄我,和天下所有郎君一样让女子又爱又恨。”
许翎目光透着几分疑惑:“你不喜欢我这样?”
江稚梧嗔他一眼。
她无法控制地幻想起许翎是如何知晓分辨沙果酸甜的,是如何知道哪里有梨子的,在他寂寥的童年时光里是否时常到这戈壁上,当年他独身离开北庭,行在戈壁上时是否也以这些野果充过饥?
他有过落寞的从前,却从不从她这里索取关注,只不断付出他的关怀,用他如今的强大来庇佑自己,让自己放心。
江稚梧开始觉得昨日还在患得患失的自己很傻,能得许翎如此对待,她竟还会疑心他的情深义重。
她面颊一点点滚烫,头颈一点点羞赧低垂,她声细如蚊:“我很喜欢,很开心。”
再低的声音也逃不过许翎的耳朵。
他先听见江稚梧说喜欢,随后听见自己渐快的心跳。
他不清楚少女百转千回的心思,他追求了一路来都没能听到她一句主动的喜欢,这会儿因为几个便宜梨子就得来了。
许翎费解不已。
江稚梧见他只是怔神而不回应,有些挂不住面子的羞赧,“把剩下这些梨子给我,我要回帐篷休息了。”
她只是佯作要走,可没想到许翎竟当真一擡手,把颇有分量的布包袱交在她手上。
江稚梧气得一噎,暗骂许翎不解风情,一跺脚走了。
许翎也跟上。
江稚梧猛地站定,回身看他。
许翎也停下,眸色深深看着她。
江稚梧咬牙问:“跟着我做什么?你哑巴了?”
许翎指了指她手中包袱:“都给你了,今晚还一起睡?”
江稚梧被他孟浪之言惊得倒吸一口气。
他们昨夜是睡到了一起,可那些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也并未有逾矩举动,此时明晃晃地说出来却处处透着不对劲。
江稚梧耳根红透,一双妙目杏眼剜向许翎:“什么一起睡,不许!”
许翎牛头不对马嘴:“阿梧,回到京城,我们就成亲吧。”
天上星光闪烁热烈,
江稚梧自幼幻想过不少自己被人求娶的场景,那些斑斓旖旎的画面里有香车宝马熙熙攘攘,有聘书洋洋洒洒,唯独没有手拿一袋梨子、站在这荒漠戈壁里。
她觉得荒诞,
更荒诞的是自己忍不住想要答应这个给一袋梨子就想把自己娶走的人。
星光无言,少女无言,唯有风声低诉。
许翎有些急躁于她的沉默:“你说了喜欢我,我们应该成亲。”
江稚梧思绪懵乱,心里又阵阵发甜,她不敢看他,她怕只一眼她就会决然答应,她怕她答应了,他今夜就会和自己睡。
她又羞又怕,不想在荒漠,在野外,在帐里。
可她也不想拒绝许翎,她不想他受挫伤心。
少女在天人交战,她对面的男人在观察她挣扎的神色。
许翎承认自己开口得有些莽撞,他本应当等二人都回到京城了再说这话的。
但他不后悔。
没有男人面对心爱的人的喜欢时能压下一颗想娶她的心。
反正他不行。
这恐怕是他唯一肯承认自己不行的事。
二人沉寂相对半晌。
对于戈壁来说,这是千年岁月里弹指一挥的普通夏夜。
但是对于江稚梧而言,这片刻的夜色足够漫长磨人。
终于,她小声道:“你先回去,让我自个儿想一想。”
许翎心间一松,只要没有拒绝他就好,他自信满满:“无妨,你只管好好想,我先随你回帐中。”
江稚梧一呆,怎么还要跟着自己一起?
她憋红了脸:“许鹤沉,不管我答不答应成亲,你我都不该在这荒野里……睡。”她几乎央求:“我接受不了。”
许翎语气坦然:“可是昨夜不也——”
他骤然打住,端详江稚梧的神色。
江稚梧也怔了一下,难道许翎说的不是她想得那样?她思绪一片天旋地转,许翎的意思是只是如昨夜一般?
她脸热、郁闷、恼羞成怒、甩手就走。
许翎亦步亦趋跟着,不肯放过她,“你说接受不了什么?”
江稚梧声音微高,羞得急色:“都是你说话不清不楚,还曾让白娘教我许多,不然我怎么会想到!”
许翎盯着她通红的耳廓,眸色愈发深沉,声音蛊惑:“是都怪我,把阿梧教坏了。”他着重咬字在“坏”上。
江稚梧真的急了,她拿手里包袱去砸许翎,一溜烟跑回帐篷。
许翎轻松接住,忍不住笑着也跟进去。
夜色无声,唯独那一间小小帐篷里偶有稀碎嗔怒低语传出,天地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