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看（2/2）

关于她的事迹，江稚梧仅知道最大致的一些情况。例如她是许澜的发妻，但是不知是何原因两人却一直没有一子半女，在许翎的亲娘死后，她选了许翎养在膝下，给了他一个可以继承爵位的身份，自己也顺利当上北庭王太妃，而今成了太后。

但是能选中许翎，与他里通外合推翻晏淮松，江稚梧知道这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她毕恭毕敬行礼。

上首妇人颔首，满头钗环不过微动即有万千光华跃跃而听不到丝毫碰撞声音。宽阔到空旷的殿内唯有她平静的声音，“可知道我召你来为何事？”

江稚梧恍然之间觉得这殿中好似有回音，穿无数金玉神光之中，如泠泠敲击让人心惊。

她如实道：“不知。”

那声音微微发沉：“不妨猜猜看。”

江稚梧提着胆子小心答：“民女猜测许是太后与民女之父相识，所以召来一叙聊表宽慰。”

太后与江谷是否相识江稚梧无从得知，这是她根据许翎曾经拜师与自己爹爹而编撰的，至于召见她的真正理由可以有万千可能，但绝对不会是找她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单纯叙旧。

太后果未接着她所谓叙旧的话继续，音调稍擡玩味斟酌她话中字词，“民女。”

江稚梧垂着头，声音不大不小，“稚梧爹娘已过身，家中无官无爵，自然是民女。”

太后看着堂下的人，自称民女，但没有一点儿畏惧情态，绵软声音还藏着几分傲骨。她起了兴致：

“擡起头来我看看。”

江稚梧闻声稍直脊背，素白干净的脸仰起，与高台上威仪万分的太后两相对视。

她心里其实十分紧张，因着对面的人是太后，是许翎的养母，只不过面上习惯了不显山露水，大体看上去还算镇静。

高台上的妇人眸色垂敛，于江稚梧面上轻轻一落，“模样不错。”转而道：“赐座吧。”

江稚梧暗中以手绢擦了擦掌心的汗，安静坐下，等着对方继续发话。

太后见她眼观鼻鼻观心状似鹌鹑，心里觉得下头的女子有些意思，怪不得能招得许翎青眼。她闲散向背后仰靠，朱唇轻启：“和我说说，你与翎儿是怎么认识的。”

江稚梧心中一凛，

原来是在此处等着自己。

她讶然于对方的直接，更困窘于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她与许翎的相识有些不太光彩。

几个念头间，江稚梧眼睛微转，隐瞒了相遇的那些细节，只道：“当初民女家道中落，民女也被廷尉追捕，得他出手相救才逃过。”

太后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喉间挤出一声闷哼，“他会做这番好心事？”

她正色，蔼然中带着敲打，“小姑娘，别骗我。”

江稚梧瞬间脸红，强作镇定说了一句“不敢”，如蚊音量在这旷然殿内尤其单薄。

她垂眸敛去眼中慌乱，尤恐被继续诘问。

一旁太监点她：“太后问你话，如实回答就是。”

江稚梧脑子飞快转动，全部神经都绷起来了，拼命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传言里许翎和这位养母的关系称不上好，她在北庭茶馆里也听了不少说法，抛开这些传言不提，单是从许翎过去流露出的态度便知这里头不是什么都能说，所以她方才才刻意隐瞒了细节，只说是被救。

江稚梧自暴自弃想，难道要说自己是找雨霖舍买凶，你儿子是雨霖舍背后的主子，所以二人才相识吗？

又思及面前妇人既能问出这个问题，定是对自己和许翎的关系知晓一些但不甚了解。

她心有想法攒着不去问许翎，反而不嫌麻烦地召见自己这个宫外百姓，可见是知道许翎不会答她。

思来想去，江稚梧不禁怪在许翎身上，回到京城也没给个音信，让她面临眼下的难题。

她心一横，索性把事情往许翎身上推，“民女不敢撒谎，太后若是不信，也可问——”

一道熟悉男声恰时间打断她，“今日想在母后宫里一起用饭，不知有客，倒是我来得不巧了。”

江稚梧从那声音里听出明显的不快。

顾不上惊讶，江稚梧匆匆又起身行礼，一擡头，正对上许翎有些焦急的眼。

二人目光仅碰视一瞬又很快挪开，许翎阔步上前，口气不善，“母后和江姑娘相识？”

太后依旧平淡，“从前不识，今日便相识了。”她转而道：“既然如此，江姑娘也留下一起赐饭吧。”说罢起身走下台阶往偏殿去。

江稚梧被许翎挡在身后，看看男人高大的背影，又看看被宫女搀扶的女人，不知这是在唱哪出戏。

不过许翎一到，她就安心了许多，知道不管怎样今日可以安稳回家了。

前头许翎忽然低声对她道：“好好吃饭，别的无需操心。”

江稚梧擡眼看他，觉得他比那日在城门前远远一看还要让人挪不开眼。

她赶忙低头，轻轻“嗯”了一声，碎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