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厮杀(2/2)
“唉呀——我能啊!”壬子特别得意,“你是不知道,我那蝴蝶刀一使,给小姑娘吓的哟……怕不能跪下给我唱《征服》!”
“你可一边去!”小幺当然会邀功了,“染姐我可演的很真!她吓得要给她爸妈打电话嘞,什么一千万五千万,我的妈耶!”
“哦?那你怎么不管她要呢?”巫染的声音浸上几分笑意,能想象到她正懒散随意地勾起唇角,用冷而略燥的目光瞥向你。
“我听染姐和城哥的。”小幺笑嘻嘻,“不是咱的钱,咱是——不要不要滴!”
小幺那搞怪的声音从对讲机那段传来,巫染也不禁失笑,真是一群小傻不溜秋的。她再叮嘱他们两句,在外面要少惹是生非,乖乖听李城的话,回去后好好读书干活。
挂断电话,她盘腿而坐,拧着半干半湿的发尾,百无聊赖地欣赏洞外的山中月瀑。
再过十分钟,方络雅就会狼狈地出现在半山别墅的大门口;再过十分钟,邓拙乐和方络薇就会在山顶看到铺天盖地的烟花雨;再过十分钟,拙园和巫嘉还和搜救队伍一起在山林里摸索着,柳妤则骂骂咧咧地跟着,借机会干扰搜寻方向,并且向她报信儿。
“再过十分钟就回去?”徐经纶问。
温热的气息泼洒在巫染的肩窝处,她在他的怀里,两人都淋过雨,浑身冰冷潮湿,她告诉自己,为了防止户外失温太严重……
都是为了取暖,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莫名其妙,不过也可能有迹可循。巫染必须承认,她和徐经纶一旦交谈略深,就会剑拔弩张,这已经成为一种天注定的规律。然而,如何把满腔蓄势待发的怒火刹那间转为爱欲,甚至轻易引诱别人同他一起偷堕。
这才是徐经纶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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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傍晚。
就在徐经纶揽住她的那瞬间,几阵阴兀的穿堂风扫荡整个山道间,四周飞沙走石。变天了,不出几分钟就会落雨,大山的气候就是这样捉摸不透,然而有更这无法比拟的东西笼罩在头顶。那是上位者无形的威压。
徐经纶说出“利用我”这话,不管是真是假,还真在巫染的意料之外。以至于她一时真被他打个措手不及,她甚至忘记了……
忘记回过头去,狠狠地甩他一个巴掌。
等巫染反应过来也不迟。
她迅速转身,擡手再落下。
“啪。”
那力度让徐经纶的脸顺着偏半分。
太清脆利落,太不留情面。
雨点狂坠,开篇即是豆大冰冷的水滴,密密集集,噼噼啪啪,硬生生往脸上砸去!徐经纶不知是因为这雨而沉默,还是因为挨一耳光而沉默。他看到她脖颈上暴起而显出根根分明的筋络,一呼一吸之间岭般纵横。
“……油盐不进!”
巫染眼底全然猩红一片,情绪t太过激,而徐经纶倒是冷静下来,就那么缓持呼吸,凝望着她。雷暴声是撕扯天光的摄像镜头,倏然曝光于她美艳的脸庞,潮湿明璀的眼眸里迸射出凶残的光芒,那简直不像要拒绝,而像是撕毁面具,露出皮下血淋淋的嘴脸。
徐经纶轻声:“我至今都不明白,你就那么恨我吗?我们一定要每次都这么难堪的结尾?你能和你哥、拙园拙乐,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和颜悦色,为什么不对我体面些?”
“体面?”巫染冷笑,“你究竟要什么体面?把所有事都牢牢掌控在手里的体面?以前用别的东西掣肘我,发现行不通了吧?就开始扯爱?第一,我确实很赏识你的某些方面,至少你人挺有意思,很有服务意识,但是那显然和爱没什么关系。我不是络薇,还真对你的魅力免疫,徐少爷如果要找什么情人还是小糖妞,烦请离我远点再远点。”
“第二,如果你真的求体面,上次机场两清之后你就不该继续调查我、来纠缠我。你如果真的有点儿脑子,当时就好聚好散,我还不至于这么瞧不起你,觉得你下贱!”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徐经纶也被逼得浑身冷颤,至此两人已然被暴雨侵袭殆尽,浑身都是湿漉一片,巫染浅褐的长发垂落肩头,发丝蛇群般粘腻在苍白的肌肤。
他一掌擡起她那野蛮美丽的面孔,
咬牙而切齿。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你也算了解我,你真觉得我是那种爱主动招惹麻烦的人吗?要怪只能怪你那天不该喝那杯酒!千不该,万不该……让我弄到你!你知不知道那天之后,我满脑子都是你哭着舔我手指的样子?你不知道我每晚梦到的是谁,做怎样的梦,你永远都只顾自己高兴,不管别人死活!”
“哦?很好。”巫染不甘示弱地攥住他的衣领,衬衫已然全部湿透,露出他比她还苍冷青白的肤色。两只狼狈的野兽在雨幕,盛大厮杀。雷光惨壮,天光一线,这次他们比以往任何的时候,都更加看清了彼此。
“是我的错吗?是我引诱你吗?”
语速轻快温柔,和仲夏之夜的雨吻合。
拔高音调,如同落潭惊心的瀑刃。
“是我自己要喝那杯酒的吗?是我让你来帮我泄火了?是我让你每晚都梦到我吗?我的错?我究竟做错什么了?我巫染,活的好好的!我做错什么了?庄羽做错什么了?李城做错什么了?棠悦又做错什么了?”
“我还没有说完呐,徐经纶!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她声嘶力竭,“第三,我最恶心的,就是你太自以为是。你自以为很了解我?肆意打听我的私事,偷摸去德镇扫棠悦的墓,现在还打算糖衣炮弹包养我?怎么,你还真觉得我俩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了?我告诉你,永远不能够!”
“我和你不一样,我可没你命的好,我的命,贱得很!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巫染握拳挥向他,指骨撞击下颚,分不清谁更吃痛,两人一齐跌在泥泞不堪的山阶上。
雷雨交加滂沱如注,徐经纶不躲不闪,任由浑身溅入泥泞,只是阴鸷地盯死了她。巫染被他的眼神看得恼火极了,直起身子,本想再揍他两下解气,又顿觉没有意义。
她和他计较什么?
他又懂什么?
说实话他根本不在她的计划里,如今她已经因为他浪费过多心力,这也是他诡计的一环吗?如此想着,她骤然松开他的衣襟,冷蔑“哈”一声,站起身就径直往前走。
她不再看身后的人,不管他何去何从。就像那个暴雨天他也没有理会她不是吗?他和她之间,本来就应该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巫染从包里拿出雨衣,还没套上,一阵阵狂风袭来,撕扯她。轻薄布料脱手而出,这不是最麻烦的,她因着惯性而无可避免地后退两步,忘记身后的廊道下是一片虚无。
后脚跟踏空,危机有滞后感。
眼前的雨幕在呼吸间慢下来。
跌下山崖,人会死。巫染还没那么容易死成,因为刚才图穷匕见过的男人在救她。巫染被他狠狠攥住手腕,一脚还抵住石缝,另一脚已然悬空。整个人的重心濒临死线!
她呼吸很惊惧,尽管不怕死,生理反应还是让肾上腺素飙升。反应变得很敏捷,感官也愈发充盈,不得不承认,这种“极限”运动爽翻了。临死亡一线,近生存一线。不过生死拿捏别人的手里,美中仍然有不足。
巫染心想:如果他这时候松开我呢?
徐经纶:“如果我这时候松开你呢?”
如果他这时趁人之危,逼我答应呢?
“如果我这个时候逼你成全我呢?”
要不还说是同类呢,巫染笑了,徐经纶也是。他确实以为,都到这时候了,巫染总该害怕了,她总该对他说两句,甜言蜜语。
然而她就那么松开他,重心还往后仰了仰,在他错愕而加大的力度中,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大可以试试!徐经纶!”
她居然在笑。
很狰狞很骄傲的笑容。
巫染其实经常笑,那算是她惯会影射人的一种天赋、一则伪装。爱戴的、揶揄的、有市无价的、一笑倾城的、黯淡而阴狠的、玩味而无温的……诸如此类,棱模两可的笑容她掌握太多,就像烟雾,随时点火吞吐。
然而,眼前她真实而疯狂的笑容,却是徐经纶头一次见。原来唇角的弧度可以这样惊艳,原来眼眶里可以笑出红光,原来真的可以和丛林里的野兽一样,笑到磨牙吮血。
“就松手!你还在犹豫什么?别让我瞧不起你!你刚说我们是同一种人,如果现在我是你,我会毫不犹豫推开你。你不是最忌惮那段录音吗?你不是怕我在你身边捣鬼?只要你现在松手,一切麻烦都会迎刃而解,我相信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取舍!”
徐经纶心尖一颤再颤,最后完全静止。
巫染嘴唇开阖,吐出杀死人性的魔咒。
“徐经纶,爱我到非死不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