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1/2)
欢迎光临
巫染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
在解决完第一个问题之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接踵而至的小高潮将被间奏隔开。
间奏时间,巫染也不能休息,必须兢兢业业为下次舞台备戏,力求达到最大诙谐。
比如现在,距离十一月末还有两个月。
巫染必须努力跟上京市高三生的课程。
很难想象前一天还是二十五岁无业游民的乌兰,今天就变成将满十八岁的高三生。巫染一大早被闹铃吵醒,熬夜带来的充血和钝痛扎根在颈椎上沿,她的手先伸向柜子。
默默点了一根芙蓉王,巫染靠在床头,恹恹地抽着。懒散地支起上半身,任尼古丁唤醒大脑,她抓起一旁的笔记本开始背书。
该死的万有引力定律公式,该死的弹性碰撞!将烟碾灭在玻璃盂,她挠了挠头发,坐在书桌前解题答惑。巫染从前在德镇高中混日子,上课睡觉下课醒,如今却要偿债!
在题海里沉浮四个小时,到了十点多,巫染才放下金考卷,疲惫地起身去洗漱。
早饭中饭作一顿,在前街的面馆解决,巫染边等盖浇饭,边打着哈欠做英语阅读。
老板娘早在租房时就得知巫染的年龄,正是读高三的时候,她从后厨将餐盘端来时笑着打趣:“我说呢,原来是进京赶考!”
她把巫染想象成那种自渎高中考大学的孩子,家里没人管,但也很上进,所以才来京城租了这么一个小地方,日夜寒窗苦读。
巫染笑了笑,没做声,草草填饱肚子又回房写题。这一写就写到傍晚,又看了会儿网课,做好笔记,这才完成了一天的学业。
巫染当然不是那种自律到极致的人,可当她写不下去的时候,起身去厨房打开冰柜看一会儿,又能心情愉悦地折返回书桌边。
她告诉自己,做这些都是有意义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厚积薄发。
巫染像阴沟里的小老鼠一样汲取知识,这么说也完全没有问题。在不见天日的后巷地下室里,和以极度缓慢的速度腐烂的尸体共处狭隘一室,以可怕的意志力成长下去。
孤单吗?巫染从没那么觉得。当无数个困顿的夜里,她把视线从密密麻麻的教材上移开,看向面前宽阔白纸和上面的黑色字;当用指尖去一点点触摸凹下的笔痕,如同死去的尸体冻干水分而脆弱如薄纸的上眼皮;当她戴上兜t帽,如普通人一样走在夜街上。
当她望着五光十色的钢筋丛林时。
当她路过萧瑟肮脏的霓虹街角时。
亦或者当她不经意擡头,看见不远处正从豪车上下来的、流淌着同一种血的巫嘉。
巫染这时候正在二十四小时营业便利店里喝一杯黑咖啡,她没想到自己会突然遇到只在网络报道里见过的男人——她的哥哥。
怕被提前认出,她警惕地戴上了兜帽,将熬夜赶功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装进背包。然而,对方却好巧不巧地走进这家便利店。
他身后还跟着一些人,其中有男有女。
巫染在人群里面看到那个邓拙园,还有曾经机缘巧合下对庄羽施以援手的方络雅。
她僵直地坐在玻璃窗边,只敢一眨不眨地盯着玻璃的倒影,死死攥住书包肩带。
好讨厌。
好厌恶。
巫染将猩红的双眼连同美而狰狞的脸,一同埋没在帽檐的阴暗处中。那一刻她真正变成一只老鼠或蟑螂,完全没价值的东西。
他们每个人都家财万贯,可以随意肆虐世界上任何一个普通人,甚至于,其中一个人在一年前还将她珍贵的庄羽折辱于身下。可他现在笑得多光明磊落,仿若无事发生。
更甚至于,致使她母亲病逝的罪魁祸首的儿子就站在面前,潇洒地搂着女郎谈笑。而她,只配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默观察。
……他们甚至不会朝巫染看一眼。
是的,这群少爷小姐根本没注意到她,他们买了一些进口的零食和香烟,还有几打小麦果汁,商量着一会儿去哪儿参加派对。
巫染闷不做声,听他们谈笑风生,目光盯着那一脉同胞却过得天差地别的兄长,再死死攥住庄羽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凶手。
直到他们的背影全消失在街角。
巫染才如释重负地趴在桌边喘息。
她不能形容那是怎样的感觉,利刃一样撕裂胸口,电钻一样打入心脏;咔咔在伤处刺出血花,嗡嗡在耳畔发出躁声。总之,那不是什么好的感受,分分钟让她烈火烹油。
巫染感到非常嫉妒、非常不甘。
她什么都没有,他们却拥有一切。
钱,权。一切的优待!一切的特权!
可为什么他们明明都拥有一切了,却还是要来争夺和摧毁她所剩不多的几样东西?
为什么要让她一无所有,如此痛苦?
明明……他们什么都不缺啊。
巫染在夜光的城市下,暗暗抹把眼泪。
吸了吸通红的鼻尖,她遥遥望向城市的烂漫星光处。璀璨的繁华的、机会充盈的,落魄的败坏的,众生皆苦的。为什么明明是座纸醉金迷的城市,却仍然有人坐在豪车里畅饮香槟,有人躺在桥洞下潦草过夜?
她伫立在上营天桥。
遥望远方的江畔。
天和地都被瀑雨一般的彩灯照耀,流光宛转于干涩酸痛的眼间。巫染脆弱的视网膜被刺痛,太过耀眼反让人不适。别过视线,她偶然瞥见不远处栏杆上的一道长发身影。
这个时间,站在这儿,恐怕想轻生。
巫染没有过多理会,又往前走了两步,可想到自家小羽毛,她到底还是倒退回去。
“喂。”她擡头打量那单薄的人影。
漂亮的同龄人并未理会她,仍然呆滞地看着脚下的江水,肩膀因抽泣而一抖一抖。
“……唉。”巫染一抻胳膊,轻巧坐在她身边,“有什么烦心事非得死来解决?”
姑娘别过脸去,用沉默来回应。巫染并不着急,陪这个陌生人一起赏夜江和城月。巫染不是什么善人,但不拒绝突如其来的缘分。她倡导随心所欲,眼下正好有些闲情。
“……城市真大啊。”巫染感慨着。
身边的姑娘侧目,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可和我又没有关系。”她黯然道。
“为什么和你没关系?”
“……因为我什么也没有。”
姑娘自嘲似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让我不要寻短见,无非是说我还有大好年华什么的。没有人能设身处地的站在我的角度想,只会觉得我是个懦夫。”
“可是……我也没办法啊。”她耸着如柳如梢的眉心,无奈地抹着脸颊上的泪水,“我爹欠了一屁股债就死了,我还在上高三啊……我本来都……都保送上好大学了……我本来都可以、都可以有很好的未来……”
“我就是一个从乡下来的艺考生,我拿什么和那些有钱人去拼……我只能每天练舞每天练舞,早也练晚也练,家里所有的钱都拿来给我打通关系。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他这一死全完了……我哪有钱交学费……”
“呵呵……”她自顾自地冷笑,“你肯定觉得我没良心,我爹都死了,我居然还想着自己的学费,我是不是很冷血很现实?”
“那不然呢?”巫染说,“真势利。”
“……”姑娘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一时间瞪大了泪眼,诧异地瞧着她。而巫染不紧不慢道,“这不好吗?孝心不能当饭吃啊,谁敢说你自私,那就让这人大方施舍你。”
“既然说你自私的那个人自己都不愿意救济你,那他压根儿没有理由那么说你。”巫染嘴角翘起,“老在乎别人的想法干嘛?世上没人能同你设身处地,除非你自己。”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姑娘说,“可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钱,没有所谓的施舍,你说城市这么大……”
“可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就想办法。”巫染坦然,“靠争,靠抢,靠你的脸,靠你的身体,靠一切手段爬到城市的最顶端。既然城市的美只有最上层才能领略,那你为什么不努力往上爬?”
“你说没有人愿意帮你。”她拦住她的肩膀,凑近她轻声道,“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只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你的意思是让我出卖自己的身体?”
“……你可以这么认为。”巫染说。
她涨红了脸,咬紧牙关,片刻才怒嗔。
“不行,我,我做不出那种事!”
“是吗?”巫染若有所思,“原因?”
“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最后连唯一的贞洁也失去,那……”她攥着栏杆。
“那我不如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人总是要失去一些东西的。”
巫染对她的威胁不为所动,阐明真相:“你说自己是艺考生,说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给你铺路了,这难道不是剥夺其他比你家更贫困的考生的机会?你爹因为欠钱跳楼,那债主呢?要不回欠债,他们怎么生活?”
“还真是个懦夫,你也有自知之明。”巫染揶揄道,“其实你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践踏了别人的机会,如今却痛恨生活剥夺了你的尊严,不可笑吗?你害怕贞洁都失去,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那些考生甚至已经爬上了考官的床,只为求得一个复试机会!”
“你自己都说,既然你什么也没有。”柳妤一瞬间撞进陌生人那星光恢宏的眼底,一道魔咒从明亮而清澈的眸色里骤然乍开。
“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获得一切?”
“说的头头是道,你倒是指条明路。”
巫染转身跳到地面上,又将柳妤也一把拽下来,同性间亲密的脸颊相贴,她承诺:“成为我的人,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可你又是谁?”柳妤不解地问。
“我叫巫染,巫氏置业的巫。”她说,“跟我,我能让你站在这个城市的峰顶。”
“我凭什么相信你有那个本事?”
“就凭你现在已经不会再想跳下去。”
柳妤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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