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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欲淫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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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欲淫偈

巫嘉不是突然就疯的。

当然也不是突然就回归正常。

巫嘉不是即刻就屈服于巫染的淫威。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即使回忆起那一掠掠腐朽腥臭的片段,巫嘉都会在夜里的祠堂浑身发颤。古像威仪庄严,檀香萦绕鼻尖,他必须一遍遍念诵经文,才能把可怕的过往统统驱逐出脑海。

巫嘉那时候最经常做噩梦。尽管欺侮他的人许多,但他往往梦到的都是同一张脸。

非常可爱,并不艳俗。

和眼前的女人缓缓重合。

巫染拉回他的思绪:“哥。”

巫嘉从梦中惊醒一般,上下嘴唇碰了好几下,他发现自己还在徐老先生的葬礼上。

身边的宾客也都关切地瞧着他。

巫染笑意盈盈地问:“喊你三遍了,没听见么?”巫嘉在檐下迷茫地望向她,而她继续说:“我们回家吧,时候也不早了。”

“回哪个家?”他下意识想起那幢被烧得黑黢黢的宅子,那是他曾经的家园。

“还能是哪个家?”巫染说,“逅俪花园啊。”她顿了顿,嘴角上扬得狡黠,“啊,不对,现在应该叫闻棠公府了。”

“什么意思?”巫嘉问。

“之前不是巫氏置业负责吗?清算之后就落在平花集团旗下了。”

现在他对京城这地界儿还没有巫染一半熟悉。他不自觉地克制了呼吸:“闻棠?”

“听闻的闻,棠花的棠。”巫染示威似的,一字一顿的解释,“这名儿不错吧?”

巫嘉僵硬道:“……是不错。”

他知道为何,却不敢再想下去。

大院正门外,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那儿。

巫嘉看清驾驶座上的司机:“赵叔?他如今还在你手下做事?”

“是,算是我的私人司机。”巫染笑了笑,“都是以前的人,我用着也放心。”

“那唐彭……”

“唐管家也在家里管事,不过闲杂人倒是遣散不少,家里用不着那么多人。容阿姨还在,你喜欢吃什么?我现在叫她准备。”

巫染拿出手机打给容阿姨,对方说知道少爷平日里爱吃的菜,都是一些酸辣重油的口。

“那可未必。”巫染提起,“哥哥如今可是吃素的人,对吧?”巫嘉只好随意报了几样素菜的名字。挂断电话,两人上车。

赵叔好久没见到巫嘉,表露讶异之余,两人在前面说了一会儿体己话。看来赵叔并不知道巫嘉遭的那些罪,或者说,巫染竟然还知道给他留一些体面……这个恶魔!

巫嘉下意识顺后视镜观察她。

恶魔在后座闭目养神。刚回国不过短短两日,连轴转让她几乎没时间倒时差。

素淡冷雅的面容苍白,纤长浅淡的眼睫垂下两片乌青。正常情况下,巫染给第一次见面或者不太熟悉的人的印象,永远是脆弱羸弱的、善良易碎的、恰如不太真实的。

就如同赵叔眼中,只看到巫染的舟车劳顿。他眼底满满都是心疼:“小姐,先睡会儿吧。到家我喊您。”

听闻这话,巫染反而清明了,眼底变得洁白雪亮。她靠着椅背和赵叔聊天,聊他在读大四的女儿备战考研的事儿。

“现在找工作难,都是找不到工作的人才去考研,能上岸谁还想多游两年?”

“唉,我也是这么和我家妞妞说的,人家巫姐姐比你年大两岁,在公司里都做到什么位置了?她不听,眼高手低的,说一定要考个研给自己镀金。”

“一年就上岸是最好的。”巫染说,“如果考研失利,让她直接来公司报道。”

赵叔受宠若惊:“这怎么行?您也别太顺着她,什么后路都给她找好了……”

“什么后路不后路的,我刚回国,手上也缺人。”巫染点到为止。

巫嘉心想她简直不要太圆滑,怎么如此会笼络人心?想必唐管家和容阿姨也早就归入她的党羽了。只是,究竟是什么时候?

是在母亲出事前、还是出事后?

如果是出事前……巫嘉打了个寒颤。

一滴冷汗顺着后脑勺缓缓淌进衣襟里。

一方面,他羞愧于每次都会被巫染刷新认知的下限;另一方面,他确实对巫染和自己之间的能力看得清楚,愈发自愧不如。

也许,不,不是也许。徐经纶说的很对。两年前的子弹,如今正中他眉心———

他艰涩道:“你确实比我厉害许多。”

“比你厉害,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巫染淡道,不顾及车上还有别人,“不过你如此之弱小,还是在当初我的意料之外。”

“不过这不能全怪你。人被偏心三分都会有恃无恐。只是,再娇贵的人,偶尔还是要提防那些阴沟里跑出来咬人的臭老鼠。”

“虽然很弱小,但它们很烦,有时候。不洒扫屋子的话,就会上桌。”巫染说,“你不知道自己吃过的食物是否被它们动过嘴,那很恶心,食物变质了。可你甚至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上桌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把这一桌的珍馐占为己有?”

“我最讨厌老鼠。”

她笃定地说,很轻地冷笑一声。

“因为我自己也是那种东西。”

“……”

巫染和他的对话和动物有关系,这又让巫嘉联想到上一次她谈及的那种动物。

进了他的嘴,已经分不清是什么了。

想到这儿,心脏和肠胃均不太舒服,他双手合十,默念了一遍清心谱庵咒: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

到家了,巫嘉如释重负的从车上下来。赵叔提着车去做保养了,是唐彭管家在大门口迎着。他先见到巫染,温和地笑着,颔首道:“好久不见,小姐,您回来了。”

“瞧瞧我把谁带回来了?”巫染俏皮地眨眨眼,从身后把巫嘉一推。巫嘉只好上前一步:“唐彭……唐叔……”欲语泪先流。

好歹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叔叔。

唐彭有多疼他?至少在巫染来到这个家之前,多少个夜里他惹巫恒生气被重罚,都是唐彭叔来给他上药。

“欸,少爷。”唐彭低声应了句,想上前一步,却又畏惧如今的当家人心t怀芥蒂。

他如今还摸不清楚巫染对这位曾经跋扈的继兄是何态度,因此只将手不高不低地擡着。

好在巫染只是微笑:“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进去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唐彭这才揽过着巫嘉的背拍了拍。就着夕阳余晖,把两位现存的巫家人迎进了屋。

值得一提的是,这幢房子并不建在以前的地方,而是新挑了一个临湖的地处。装潢得相当华丽,也不是从前欧式复古的风格,而是冷淡素雅的中式现代庭院风。

屏风幽香,石潭小水,瓷器林立。室内室外的空间都规划得非常精练,如此看来,倒和徐老爷子生前住的院落有异曲同工处。

餐桌在一楼的西北角,正正方方的木桌上摆放着菜肴,都是些清汤寡水的菜。

巫嘉吃素,但没有非要让别人和他一起吃的习惯,不过出家的人确实闻不得荤腥。

巫染端起一碗白粥喝,容姨在一旁看着巫嘉……和他那不着寸草的脑袋,只说他瘦了,又说他长大了一些。

巫嘉恍若隔世,好像还在以前。这些家里的老人都没有被岁月蹉跎,曾经是如何待他,如今还是一样。以前他以为,他们爱待他顶多是因为巫恒和陈明俪,因为他是未来的主人。可对于家里的佣人来说,少爷还是少爷,含着金汤匙的金枝玉叶,苛怠不得。

巫嘉就着白粥和咸菜吃饭。好米,和寺里的糙米不一样,咸菜也鲜咸,不是那哽喉的苦涩感。巫嘉无意识地落了两滴泪在饭碗里,粥没有味道,佐菜是咸的,眼泪也是。

前半生是甜的,然后变得非常苦。

后半生该何去何从,一切还未有定论。

容姨瞧着他潸然泪下的悲怆模样,不禁眼眶湿红地说:“少爷,你受苦了。既然不喜欢,何必要过那样的日子?”

不是不喜欢,不是喜不喜欢。

巫嘉无声无息地摇了摇头。

他是逃,是求生,是非去不可。

吃完了饭,巫染要回房休息。

她站在房门口对巫嘉提了一句:“你不是要修行吗?正好屋主位有个小念经堂。”

巫嘉怔然:“佛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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