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烟蒂(2/2)
莫寻鹤关掉笔记本,拿起柜子上的手机看了两眼,生出莫名的焦灼。
电梯下行,叶汶腿上搭着薄毯,透过明亮如镜的门看见他眉间蓄起的不悦。
莫寻鹤往上翻聊天记录,从上一周他离开景苑后,江月停似乎怕打扰他,很少发消息过来。
对话框里都是他抽空发过去的话,最新的一条是昨天早上发的。
天气好,阳光充足,该把霓虹灯玉露搬出去晒晒太阳,江月停只回了句:[我不敢碰,怕弄坏。]
嗯,想起她当初莽莽撞撞糊了一手泥来捂他的嘴,结果他回去一看,差点杵到里面瘦弱的根茎,确实得少碰。
养死了,得生气。
莫寻鹤推着叶汶去花园,人不多,沿着河流慢步逛在石板路上。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叶汶按停轮椅,在绿丛边停下问他。
“有爸在。”
即便坐着矮了莫寻鹤一截,气势依旧不减,安静片刻后,凝声说:“我以为你愿意去茶庄了,就代表你有心回来。”
叶汶盯着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孙子,心中思绪万千。
一点点看着他背着书包进小学,升高中,名校毕业后进公司从小职员做起,到……发生意外,以至于不得不退出公司。
杨柳泛青,和煦微风拂过,叶汶说的话半分不减肃穆与沉闷。
“你觉得,她能接受你听不见吗?”
莫寻鹤敛目,手指徒劳来回点着手机屏幕,没有应答。
叶汶忽而叹口气,让他推着自己继续走,随口提起:“六月中旬,去M国吧。”
莫寻鹤顿住,六月中旬正是江月停排演文化节的时候。
“其实现在也挺好的,奶奶,至少有助听器,我还能听见。”
话音刚落,叶汶直接用力甩在他脸上一巴掌,随即气得拍打扶手,震得身后靠背也在颤,厉声道:
“荒唐!你以为她是为什么答应和你在一起的,她那个父亲,把你当攀天梯往上爬,她呢,你敢说她就干干净净的吗?!”
莫寻鹤半蹲着,生生受了这一掌,微微侧着头,嘴角渗出血迹。
伸出舌尖舔走,口腔里一片铁腥味,面色不改,说:“她不知道这些。”
蜷起来的掌心还在发麻,叶汶冷眼看着他,“你喜欢有什么用,人家喜欢你吗,她能愿意一辈子跟个聋子在一起吗!”
莫寻鹤忽然变了脸色,不可否认的是叶汶说的正是他刻意压下的焦虑。
一开始他只是凭借残缺的听力去靠近她,接近她,在得到意料之外的甜头后,便着力于在她面前扮“可怜”。
偶有几次展露的本性,她都怕得不行,再往深里去……
思考许久,他才决定慢慢来罢。
从布置房间,到出租房子,从约定“聊天”再到出游……事实也证明,他越可怜,江月停才会越喜欢。
莫寻鹤神色几番变换,最终沉声回答:“她不会这样的,更不会离开我。”
……
一直到晚上,叶汶睡熟后,他让护工先进去守夜,自己去走廊尽头。
聊天框里已经快两天没有得到她的回复了,是开学后很忙吗?
教案,课件……她对这份工作很看重,他一直都清楚,可是正常来说她会一点回复消息的时间都空不出来吗?
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快两天,莫寻鹤终于耐心告罄,听一听她的声音,借由视频看看她在干什么也好。
视频的铃声前奏响起,他刚好点燃一支烟,没有吸,最初怕她觉得难闻,时间一长,他也能忍下来。
漫天繁星,明天也会是个晴天。
莫寻鹤低头,看着它慢慢从尾部往下燃。
峡谷效应的影响,吹进走廊里的风更凉,明灭火星在黑暗里闪动着,直到视频自动挂断。
莫寻鹤顿了顿,退出微信找到她的电话,拨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重新拨打,又是同样的提示音。
意识到不对劲,一周前的画面扑涌而出。
包括他离t开的前一晚,江月停两次的哭泣,穿着旗袍下楼时落在他脸上缱绻又不舍的目光。
以及那一枚,被她突兀咬下来的袖扣。
不断运转的大脑重新闪过他离开的那天早上,江月停频频望向时钟的动作。
她在想什么?
半晌,燃尽的烟头烫到手指,莫寻鹤回神,蓦地发笑一声。
行,江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