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2/2）

想通这一节，秦芳突然镇定下来，答道：“臣依制巡查了高阳各县，百姓虽经旱蝗洪水却并无饥馑之色，可见高阳大小官吏应对得宜，只是高阳郡主选任女官一事，阴阳颠倒、乾坤易位，此为乱国之相，臣实在不敢茍同。”

回想起秦琬在信中夸秦芳是个忠臣，就是自己和他说不到一块，建元帝不禁失笑，原来是这么个说不到一处法。

他道：“卿还说高阳大小官吏应对得宜方才使百姓免遭天灾之害，莫非高阳的女官都是灾后才上任的？”

秦芳听懂建元帝的意思，一时哑口无言，建元帝道：“有功当赏，她们既然做的比许多男子还好，朕为何不能用？国家正值用人之际，莫要囿于门户之见排除异己。”

秦芳还试图挣扎一下：“若女子都去做官，国家人口怎么办？”

“高阳郡主曾同朕说，做官的男子那么多，服役的民夫少了吗？”

正是秦琬说这话时近乎冰冷的语调，让建元帝坚定了支持她试试的决心。

建元帝不清楚阶级划分，但对等级异常敏感，秦琬能将女官与底层女性划分开，便说明她还是愿意遵守基本规则的，这一点对建元帝来说极为重要，只有秦琬愿意维持等级制度，那么她提出的“君权民授”必然会尽可能的限制民众反对君主的权力，对于皇帝的威胁反而没有那么大，毕竟比起年年都有的天灾，民心是个更难以衡量的指标。

秦芳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建议建元帝把前脚才立下大功的官员卸职，却又觉得女官实在不合常理，因此异常纠结。

他虽然反对女官，但如果建元帝真的因为性别关系就抹杀了女官的功劳，同样会让他有兔死狐悲之感，建元帝坚持有功必赏，他反倒觉得安心。

矛盾的心态让他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如建元帝所说囿于门户之见，不顾国家大计只顾排除异己。

看出秦芳心不在蔫，建元帝又简单问了几句高阳的情况便放秦芳出宫。

王肃进门时正看见秦芳魂不守舍地离开，他向建元帝行过礼，便问：“元懿因其父的缘故，对陛下甚为拜服，您同他说了什么，竟将好好一个人说成这样？”

建元帝表情悻悻：“这不是他刚从尚州回来，我就叫他来问了几句尚州的事，以后不会了。”

哪是尚州，是高阳才对。

王肃看破不说破，只是道：“元懿年纪尚轻，又是陛下的孙辈，满心孺慕之情，陛下也当爱护些才是。”

也就是秦芳将建元帝视作替他报了杀父之仇的恩人，对建元帝异常信服，否则他哪会因为几句话就这么轻易心态动摇。

哪怕知道王肃的本意是劝自己亲近宗室，建元帝也忍不住撇了撇嘴：“他年纪比我还大呢，好一个孺慕之情。”

王肃喷笑出声：“臣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建元帝笑道：“这有什么，元懿行事不稳重，也难怪景穆会将他看做后辈。”

王肃配合的拱手夸道：“昔年高祖*武帝年少时任侠放荡，以致于年老才建立功业，而今陛下稳重好学，二十岁便君临万邦，可见陛下越高祖武帝远矣。”

建元帝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谦虚道：“我哪能和高祖比呢？”

说完不等王肃开口，便递过来一个匣子：“高阳有书信托我转交给你。”

王肃还没将匣子接到手，一听这话当即后退一步，向建元帝请罪：“内臣无外交，高阳郡主这信臣不敢接。”

“无妨，此事既然经我之手，便算不得私相授受。”建元帝笑道，“高阳为了让你肯看信，还特意给我送了件大礼，就是为了贿赂我说服你，你若不收，我哪好意思再收高阳送来的礼。”

王肃还真退了一步：“陛下先看过此信臣便看，否则便是陛下准许，臣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王素态度坚决，两人僵持了一会，建元帝率先败退，他划开匣子外的蜡封，匣内是足有四指厚的信纸，建元帝幽幽道：“高阳给我的信也没这么厚。”

建元帝随手拿起最上边那张信纸，将匣子往前推了推，示意王肃赶紧看，心知这已经是建元帝退让的底线，王肃起身接过匣子，仔细看起上边的内容。

建元帝也垂下眼，扫过图画旁的字迹，白纸上是高阳独有的木柴人画风，那人两手举过头顶，手上举着一个巨大的桃子，哦，按照高阳的说法应当是心，旁边一旁小字则是——

「多谢叔父，等我的好消息，爱你」

这可真是，成何体统！

幸亏他是从上边抽了张信纸，要是从下边抽，这信落在景穆眼里成何体统！

私信放肆点就算了，说正事的信也这么不正经，真是越发暴露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