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2/2）
王肃显然在这方面有研究，因此秦琬毫不犹豫地将问题一股脑写进给王肃的回信里，准备听听王肃的高见。
相较于建元帝与王肃，顺阳公主的信就简洁多了，但秦琬看完更头疼了。
为什么顺阳公主事事按照建元帝的吩咐来，却不得建元帝重视；而秦琬屡有出格之举，行事从未遵从过闺训，建元帝却事事顺她的意，接连加封不说，连婚姻大事都由秦琬自己做主。
秦琬无奈扶额，这让她怎么说？
直说这是建元帝的不对？
在她是建元帝偏爱对象的情况下，这话难免有不识好歹的恶意炫耀之意在，对着才小学年纪、没有太大分辨能力的孩子说父亲的不是，听起来更像是恶意挑拨父女感情，而不是唤醒迷茫少女。
况且顺阳公主的荣辱全然依附于建元帝，如果顺阳公主真的听了她的话和建元帝生了嫌隙，到时候可就不是如今这样情感上的忽视这么简单了。
但顺阳公主小小年纪就能意识到不被喜欢不是自己的错，这一点极其难得，秦琬也不想糊弄过去，因而回信字字斟酌，最终给出了一个不算提议的提议，多读正经书，少读女戒、曲礼，闲着没事可以关心下朝局，看多了就明白了。
毕竟建元帝对她与顺阳公主的态度差异，和对王肃与其他庸臣的差异有什么分别呢？
接连写完给三人的回信，秦琬顿觉精气耗尽，实在没那个心力再和皇后走三次三让的流程，好几分不同的辞表还不如杀了她痛快，因此秦琬将回信一事交给了贾谧，让他拟好以后再拿来给自己看。
贾谧还是头一次觉得写辞表会如此艰难，往常写辞表总要引经据典，可女子拒婚之事，哪有典故可寻，他斟酌了两天才勉强拿出一封辞表给秦琬交差，去寻秦琬时，却见她正在屋外同王府的木匠讲解图纸。
那木匠据说是郡主自大兴带来的，因为时常与郡主打交道，整个郡主府只有他能畅通无阻的看懂郡主的图纸，格外受器重。
想必殿下也有意栽培他，前几年还特意派人教他识字，连他一手画图的本事都是郡主亲自教的，有这样的前情在，没人敢真把他当成木匠，见了面都亲亲热热地叫一声昌林。
见贾谧过来，秦琬又同韩森交代了几句，将图纸递给他，接过贾谧递来的回信高监看了起来。
看出贾谧行文间的滞涩，秦琬笑道：“只有这一份？皇后殿下必然不会只催一次，玄深第一次便词穷了，后面几次怎么办？”
贾谧能说什么，只得老实谢罪：“臣无能。”
“不怪你，你将此稿拿去给君明润色一番，也叫君明教教你，别整日只顾着用典，连大道至简的道理都忘了。”秦琬将稿件还给他，“你是在写辞表，不是在写颂圣赋，辞藻那么华丽作甚。”
秦琬已经给他说明了方向，贾谧当即应下，高阳郡主文辞平朴是人尽皆知的事，没想到竟然不是笔力不够，是不喜欢的缘故吗？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个美丽的误会。
打发走贾谧，秦琬进了一旁的屋子，里边正在弹棉花，云岁陪在一旁，捏着棉絮满脸惊叹。
自从这批棉花开花，她便一直是这副模样，恨不能睡在棉花地里。
如今棉花进入采摘加工阶段，她更是不错眼的盯着，相比之下，其他几位来听辛归布置明年的棉花种植事宜的县令虽然激t动，更多的却是打工人又来活了的疲惫感。
“遐龄似乎格外喜欢棉花。”秦琬将她手中的还未弹开的棉絮放回大桌上，拉着她出了屋子。
“臣是想着，若是有此物，百姓过冬的花费便又能省下些许，届时往送孩子上学，也不至于因为因为少了个半丁帮忙干活就舍不得。”云岁笑道，“若是真能如殿下所说，在国中专门教授妇女纺布，往后高阳女子便又多了门谋生的手艺，若是经营的好，未必不能如蜡园一般形成产业。”
“那就更要警惕了。”
秦琬想起明中后期南方的纺织中心出现的男女同织现象[3]，她在高阳传授纺布技术，是为了给高阳女子增加婚后收入，提供改变家庭地位的契机，因此不可能接受男子大量涌入。
而一个女孩，只要智力没问题，七八岁就能纺絮，如果高阳的棉纺织业真能建立起来，一个能纺絮的女孩就意味着能赚钱，只要女儿能为家里创造足够的利益，哪怕仅仅是为了回本，家里的长辈也会倾向女儿晚嫁，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具体效果如何还要看百姓自己的选择。
秦琬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尽可能的创造出一个合适的环境，然后静静等待生命自己寻到出路[4]。
“若真成了产业，只怕高阳男子就要趋之若鹜了，此事需得未雨绸缪，便是此时用不上，也能避免将来被打个措手不及。”秦琬拉着云岁的手，语重心长道，“国中四县，卿是唯一的女县令，明年棉纺织推开以后，卿要多留意。”
云岁郑重应下，又问秦琬：“臣略听辛大农提起过，这棉花纺布与丝麻不同，臣这几日瞧着，棉絮松软，弹过之后更是如云似雾，若只是用作填充冬衣还好，若要织布，纺线一步应是最难得。”
“正是如此，所以今年冬天，还请遐龄为我多找些擅纺织的妇人。”她伸出自己带戴着骨韘的手，向云岁笑道，“我虽然说得头头是道，做起来可就不行了，还得她们自己摸索。届时他们必然要在此地多留些时日，从纺纱到染色，各步骤都要试过了才安心，故而遐龄挑人时，务必以人品为先。”
棉纺织相较于白蜡养殖有个好处，技术更复杂，更容易形成技术壁垒，而系统提供的棉花，在高阳也能够种植，而今随着豆麦轮作渐入佳境，高阳百姓也能腾出手侍弄一些经济作物。
不过说起棉纺织，秦琬倒额外想起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