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2/2)
“陛下要不先喝口茶?”她边咳嗽边道,小宫女懂眼色地过来帮忙。
祁钰沉默着,接过那茶杯呷了口,随后开门见山道:“姑姑,你这是做什么?”
丽姑姑面色微僵,好半天挥了挥手,小宫女忙不叠离开了。
“陛下,您这是何苦呢?”她幽幽叹口气道。
“姑姑什么意思?”祁钰明知故问说,神色不见松动。
“陛下方才也见着了,沈女官那模样摆明了……陛下若是强行要,万一适得其反怎么办?太医都说过,沈女官郁结难消,加之身子虚弱,又遭了您那样的手段,这才昏迷了五日之久,她刚来大雍时,也曾因与您争吵气不过呕血昏迷,也不过短短两日便苏醒,陛下不怕真的出事吗?”丽姑姑劝解道,再逆耳的话,由她说来也叫人心肠柔软几分。
祁钰渊默许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丽姑姑慈眉善目,又道:“陛下,还是让沈女官缓一缓,晚些好点儿了再去见吧,您之前不是也这样,怎么如今反而不懂了呢?”
她其实内心很犹豫,之前总以为祁钰如同先皇一般,爱极恨极了,求而不得,所以能帮衬着便帮衬些,见着他游刃有余地处理和沈云鸾之间的矛盾冲突,心里也有些欣慰。
毕竟先皇后不就是这样,被先帝一味强硬的手段,逼得抑郁成疾吗?
可是近日看他的所作所为……
丽姑姑莫名心里虚得很,该不会自己是料错了?
祁钰被问得闭口无言,手背的青筋掌骨微突,凸起的脉络显出他极力压抑忍耐的憋气。
“还有一事,便是陛下不喜会恼了姑姑,姑姑也得劝你几句。”丽姑姑硬着头皮,也有些畏惧道。
祁钰毕竟坐了八年的龙椅,又是踏着尸山血海上位的男人。
他身上那股子杀伐狠厉的君王之气,即便自己不刻意散发,也能叫人如临大敌。
这是一种浑然天成,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并不完全取决于他本人的意愿。
“姑姑说吧。”祁钰说道,眉眼冷寂一片。
“沈女官身子娇弱,陛下又是血气方刚不知疲倦的年纪,彼此之间在闺房中还是互相体谅些,便是陛下想要,多少还是问一问沈女官……怎么样子会舒服些,如此你情我愿,彼此成趣,岂不美哉?”丽姑姑斟酌用词道,脸色也有些泛白。
祁钰俊颜一僵,好似眉眼间快速闪过丝尴尬的神情,但很快又被他掩饰了过去。
他气息沉了又沉,半晌才开口道:“知道了。”
丽姑姑见话已劝到,再要开口,只怕这帝王会真的恼,便忙不叠给他倒了杯茶,亲自端到他面前去。
“姑姑老了,难免话多,陛下可不要介怀啊。”
祁钰没有犹豫,擡指接了那茶杯,冷目在瞥向她面门处的疤痕时,目光变软了许多。
“姑姑为了救朕,这才受了伤,朕记着这恩情,无论如何都不会真恼了姑姑。”
丽姑姑沉默地笑笑,说:“陛下折煞了。”
祁钰忽然将茶杯放下,思忖许久道:“当日齐王派刺客杀朕,那刺客失手后便不见了踪影,朕多方探查,加之从前那些蛛丝马迹,已然有了些许眉目,兴许过段时日便会抓住那贼人,替姑姑,也替朕报仇雪恨!”
丽姑姑微愣,情不自禁道:“这都过去多少年,陛下竟然还在找人?”
祁钰冷笑,目光阴鸷狠厉说:“自是要找的,要找出来,剜肉削骨,挫骨扬灰……”
他说这话时眉眼压低,嗜血的威压便汹涌而出,眉宇之间盘踞着虎狼般的暴戾,叫人见之心生恐惧。
丽姑姑不由自主打了冷战,好半天才点了点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兴许是她这话起了作用,沈云鸾这段日子倒真没见到祁钰出现,只是与往常不同,他只是不正面出现,并不代表不存在。
这人竟然在她床前立了展硕大的万马齐喑屏风,然后坐在屏风外,有时候喝茶,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对弈,有时候假寐。
总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处处刻意,要逼着她明白,自己这辈子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死也得死在他手里。
沈云鸾气得嘴唇颤抖。
某日她在床前睡着了,突然感觉浑身发冷,迷迷糊糊间又觉得被什么覆盖上,转瞬便暖起来。
醒了后,才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件墨氅。
龙涎香散发着冬日的气息,一如这衣裳的主人,又冷又热,让人难以捉摸。
好不容易沈云鸾身子终于养好,那碍眼夸张的屏风也撤了,忽然看见公公青白走进来。
他有些尴尬,嘴唇抖了几下,还是说道。
“沈女官,今日陛下召见谢小姐。”
“陛下说,既然您身子已然大好,便由您继续回来御前侍奉。”
沈云鸾愣了半晌,不由得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