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之地(2/2)
巨物的压迫感令人难以直视,云遥很快偏开视线。
一路上,她都小心观察赫连铖的表情,生怕他触景怀旧,一个失控暴走。好在他虽然一直沉着脸,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人头攒动中,不少都认出了赤枫,她本就无意遮掩,有些上前跟她躬身套近乎,有的站在一边斜眼相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赤枫面不改色,不一会儿,传来一声高呵:“赤海办事,闲人避让!”
人群匆匆分开条路,一队披坚执锐的人马整步而来,为首的拱手:“赤殿下。”
墨海遍布眼线无数,消息传得比风还快。一行人刚被迎回宅院,还没等热上茶,就听一声呼喝自门外传来。
“姑姑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迎接啊。”
所有目光一时间皆拢向声音来处,来者是一位身着深紫色锦袍的青年,如入自家门般,大摇大摆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群,有仆从有属卫,皆是趾高气扬的姿态。
这样多的人,不请自来,着实很没礼貌了。
众人眼神各异,赤枫在主座上没动,似笑非笑:“你进我家,不是也没提前打招呼么,阿泽?”
云遥明了,这位就是苍海的少殿下苍泽了。
她站在角落仔细打量着,此人单就样貌来看,跟赫连铖是有二三分相像的,尤其是眉宇,不过他整张脸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此了。下半张脸则完全不像,不知是不是过于削瘦,下巴显见的尖长,加之没有血色,眼里又冒精光,给这张脸平添了不少尖酸刻薄的气质。
金冠束发,冠上镶着颗巨大的红宝石,两只手起码有五根手指头都戴着金或银的戒指,似乎是想凸显自身的贵气。然而气质相去甚远,不像个贵公子,倒像个爆发户,看来品味也一般,连师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云遥暗暗咂舌,在心里吐槽了一阵。忽然回过神,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对别人品头论足起来了,难道跟师兄待久了嘴也变毒了?
她收回视线,往人墙后躲了躲。
苍泽笑笑:“我这不是许久未见姑姑了,特来亲迎嘛。”他微微眯眼,目光巡视一圈在场的每个人,道,“也不知是什么风将姑姑吹来了,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姑姑尽管开口。”
这番话说得颇有主人翁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如今已经是他的地盘了。
赤枫静静地盯着对方,也笑:“何必客气,若去的是苍海,自然有你一份事做。”
“姑姑这就见外了,总归都是虚妄海内——”
不等苍泽说完,赤枫轻笑一声,打断他的试探。
她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珊瑚串:“我许久没来,竟不知,如今墨海事事都需要提前与你通报一声了?”
连云遥都听出她话中的不耐烦,其他人更不必说,苍泽脸色僵了一僵,又假惺惺说了两句,赤枫没有搭理,他讨了个没趣,目光沉了下来。
暗流涌动中,双方僵持着,云遥却有一个惊人的发现。
她腰间挂着的那片看似装饰物,一路上都没有任何动静的小块青绿色鳞片,此刻正微微发着光。
那边,苍泽道:“既然姑姑乏了,我就不叨扰了,晚上有祭祀礼,姑姑有时间来看看。”
赤枫敷衍地“嗯”了一声,送客之意明显,苍泽面色不虞转身就走。
人墙后,云遥跟着他一同往外移动,鳞片一路微亮,直到他彻底离开,她不好再跟,至此,它才不再发光。
她还在思索,后衣领一紧,被人从门口提回大厅。
“想跟他一起走呢?”
没有外人在,赫连铖恢复了原貌,看着这张脸云遥眼睛都舒服了,摇头:“我不跟他走,他这人不行。”
赤枫笑出声,方才因苍泽而起的不愉快氛围被云遥这傻头傻脑一句话化解个七七八八。大家开始各自忙碌,没多时,又来一客,不过是个懂礼数的,在门口通报后,才被属卫领了进来。
他见面便拱礼:“赤枫殿下。”
赤枫也客气道:“墨大人,许久未见,一切可好?”
两人态度平和地寒暄一番,那人临走前虽有些迟疑,不过还是问了句:“敢问赤殿,我家少殿下可有——?”
赤枫不着痕迹地扫过一旁已经用上假面的人,道:“未曾。”
他有些失望,道谢完后便离开了。
等他走远,赤枫悠悠放下酒盏,道:“墨辽是哥哥的旧部。”
她没用“你父亲”,知道赫连铖反感。她略有感慨道:“若你当初没走,如今也当接掌了。”
这个地方,也不会沦为如今这般四分五裂,势力交杂的无主之地。
赫连铖扯了下唇,仿佛在对一个无聊的话题随意回应:“姑姑喜欢,送给姑姑便是。”
赤枫哼笑,不作声了,云遥终于有机会插上话:“祭祀礼是什么?我们可以去吗?”
赫连铖道:“你想去?”
赤枫恐吓道:“很可怕噢。”
她问:“刚刚那个人会去吗?就是戴五个大金戒指那个。”
“怎么?他去你就去?”
云遥点点头,见他脸沉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他身上好像有我要找的东西,我——”
她没说下去,有些东西他们不方便让她听,她当然也有。
赤枫明了,摆摆手:“放心,你们的事我不想、也没兴趣知道,既然已经进墨海了,你们就自行解决吧。”
入夜,墨海围场。
虽然赤枫提前预警过祭祀礼很恐怖,但云遥还是被眼前变态的表演惊得想吐。
挖心、掏眼、剥皮......入目皆是血淋淋一片。t
她坐立难安,赫连铖冷哼:“你就是自找的。”他站起身,把她也拎走:“走了,一会儿别吐我身上。”
云遥晕晕乎乎被他带离表演场地,忍不住问:“怎么会有人喜欢看这种东西?”赤枫姑姑说苍泽从来不会缺席这种节日,口味竟如此之重么?
她宁愿看艳男舞。
赫连铖道:“那人品味就这样。”难以言喻。
“你到底要找什么?”他勾着她腰间那小块鳞片,想起什么,语气不大好,“这是海宁兽身上的?”
“嗯,”云遥没有对他隐瞒,“我要找封印符,这个能感应到它在哪,白天苍泽来的时候它就亮了,一定在他们那群人身上。”
正说着,两人目光皆是一凝。
鳞片又亮了。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某个方向,那里浩浩荡荡走来一行人,为首的紫衣金冠,嘴角噙着闲适的笑意。
感受到目光,他的视线也落到这里来,随后,懒洋洋一声:“遥遥。”
赫连铖额角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