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千秋不复见4（2/2）

她要做什么不言而喻。而她依旧很平静，平静地走向命运的终点：“我有我要承担的。赤枫，你很明白，我在这里，这件事就永远解决不了。”

她是南疆之主，她有故土要守，有子民要护。

他们原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他们都要回到正轨。

“你哥哥已经做了太多的错事。”

赫连昭的目光第一次落在那前途未卜的婴孩身上，“这个孩子......就是最大的错误。”

赤枫面色复杂：“其实，我哥哥他，他是很爱你的。”

如果不是她已经累了，她简直快要笑出声。

赫连昭没有回答这句话，疲惫的声音出口便散。

“放我离开吧。”

赤枫沉默地望着她。赫连昭瘦了很多，哪怕墨沉精心养着，她也还是日渐消瘦，目无神彩，像一段埋在雪地里的枯枝。

赤枫曾在南疆的人群里，远远见过她，那时她不是这样的。

那远远的一眼，她好像就明白，为什么哥哥会喜欢上她。

良久，无声叹了口气，一道传送阵亮起。

赫连昭颔首：“谢谢。”

“......等等。”赤枫忽然喊住她，她也不明白自己此时为何想到这件事，“你，你不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吗？”

枯瘦的背影顿了顿：“我不会起名字的。我起的名字，都不好。”

她踏入光阵，没有回头。

*

墨沉不明白，他不过才离开半日，为什么昭昭就不见了。

他差点将整座无涯殿都拆了翻过来，找不到人，就要杀了所有看护她的下属，乌泱泱跪了一片，赤枫看不下去，拦上前，告诉他自己将人送回了南疆。

他骤然变了神情，抓住她肩膀，箍得生疼，“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哥！！”赤枫受不了哥哥再这么疯下去了，“她什么都知道了！是她自己要回去！你留不住她的，再这样下去只会一错再错！！”

墨沉听得一怔，面庞微微扭曲。

她都知道了，还是选择离开？

他垂下手，半张脸陷入阴影，赤枫忽然莫名慌张，却不等她说话，他的身影就迅疾消失。

他曾数次往返南疆与魔域，从未发觉这条路竟是这样漫长。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为什么不能下一秒就去到她身边！

他一直在找啊，他一直在找！他不信这世上只会有一颗玲珑心！可她为什么不愿再等等，为什么......为什么不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他和父尊传音，父尊拒绝了；他和苍流传音，他的大笑传来：“稀客啊大哥，从没见你找过我。”

除了笑声，还有风声。

他几乎魂飞魄散，厉声怒喝：“苍流！！你敢动她一下！我一定杀了你！！”

苍流放肆大笑：“可这是父尊的命令！这样吧，我不动她，我让她自己来，怎么样？”

苍流t掐断了传音。

......

南疆又下了一场雪。

这场雪，比十年前还要大。

年轻的家主站在城楼上，身前，是对峙的两军，身后，是如同废墟的故土。

她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看过去，越洲在仙修中，面色发白。见他还活着，她眉头一松，扯了扯唇角。

那个骗子。

赫连鸿业被押在一旁，曾也处于权位顶端的男人，一夜之间白了两鬓，被逼着半跪在地上。

他嗓子早就哑了，只能一遍遍以口型道，昭昭，别犯傻，别犯傻啊。

她眼圈泛红，嘴唇颤动。

父亲泪流满面，这个傻孩子在跟他说对不起。

然后，她微微擡头，望向远方。

脸上恍然流露三分眷恋，好像在等一位不会回来的故人。

雪地里初见，烟花下并肩，火场中逃生......她失神地笑了笑，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匕扔到她面前。

她看了半晌，俯身捡起。

冰凉的雪花落满了羽睫，赫连昭缓缓合上眼。

“昭昭啊——！！！”

尖利沙哑的呼喊冲破赫连鸿业早已发不出声音的喉咙。

墨沉赶到城门口，听见这字字泣血的声嘶力竭，忽然心口一痛，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耳边有惊惧大叫，有狂笑连连。

脑中嗡地一声，他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心脏猛跳。

无声的世界里，他擡起头，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如破败的羽毛，从城楼上轻飘飘坠下。

所有的感知在这一刻离他远去。

......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微亮的光晕一寸寸撒向这片土地。

他终于敢转动眼球，去看安静躺在雪地里的，早已没了声息的妻子。

遥远的天际，旭日初升。

而他的朝阳，就此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