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2/2）

杀了她。

“杀了她，你不用再束手束脚，不会再心乱如麻，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都会就此t消亡。”

“杀了她，用她的骨血驱除你的魔脉。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骂你杂种，你可以和魔域一刀两断。”

“你再也不会疼了。”

赫连铖如受蛊惑，喃喃失神：“杀......了她。”

这声音很满意。

“我帮你。”

迷茫中的云遥忽然被一股怪力一扯，反应过来后，一只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双目圆睁，眼前的人，发丝凌乱、眉心深锁、目泛血丝，似乎置身于难以忍受的痛苦中。

思绪被拉回聚宝城的那一夜，那时，赫连铖也是如此。

阴戾、失控。

他目中沉沉，翻涌着滔天的黑浪。

在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引诱之外，他自己心里也同样发问。

他一向察觉危险就会扼杀，可明知自己已经因为她变得冲动，变得愚蠢，变得不思考，为什么还是迟迟不动手。

所有的事情在遇到她之后就失控了。

他该杀掉她的，杀掉她，一切都不会再偏移。

他眼前，脑中，耳边，俱是这些年一路承受的侮辱、轻贱、中伤、偏恨。

他想要逃，他想要回到正轨。

宽大的手掌紧紧扼住她细白的脖颈，不断用力，手背上浮现根根青筋。

云遥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挣脱不开，满脸通红，眼角逼出泪花，颤巍巍握住他的手腕：“师兄......”

这气若游丝的一声呼唤，竟越过所有的躁动，抢进他脑际。

随之而来的，是全然不同的画面。

是初见时她拦在自己身前，说这个人死得发臭了，让他气得想笑；是她满身伤痕进退无路，却不认输的双眼；是她错愕看向自己，手腕红绳消失；是她浅浅微笑，伴着一路银铃朝他跑来；是她两腮鼓鼓，吃东西吃得幸福摇晃；是她跃出崖外，接下他母亲的发簪......

这些鲜活的一幕幕从灰蒙蒙的影像中漫出，逐渐覆盖所有的阴暗陈迹。

赫连铖晃了晃神。

那声音仍在诱劝，似乎离终点只差一步。

“你的痛苦马上可以结束了。”

“所有一切，只需要杀掉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只需用力，再用力一点。

“不......”

忽然，这个字从他紧咬的牙关挤出，像是发自本能的抗拒。

他额角青筋猛涨，四肢百骸都要爆裂开来。

他很痛苦，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痛苦。

可——

她从来都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即使意识正在不断下沉，他同样比过去任何一刻都清楚。

他不想杀她。

如果可以，他只想吻她。

......

脖子上的禁锢骤然一松，云遥猛地吸气，大量的空气涌入肺中。下一秒，后腰被人搂住，他俯身捧住她的脸，额头相抵。

短暂的一瞬，灵光一动，她周身自现一道屏障。

随后，一块温热的玉珏塞进她手里，他将她一推：“快滚。”

他已经发了令，阿西能知道，云湛也会知道，他们会想办法来接她回去的。

至于这道屏障，虽然这里死灵这么多，应还能护她一时。

撑着做完这一切，痛感再度来袭，他浑身冷汗不止，仿佛从水里捞出来，手心被扣得血肉模糊。

然还是不太放心地看过去，被劲力推开的云遥跌坐在地上，愣愣地握住手里的玉珏看着他。

他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撇开视线，不再看了。

她胆子那么小，真不该让她看见自己爆裂而亡的场景。

他强撑着挪动，艰难地往石碑后面藏。

那声音居然还没离开，似乎很失望。

“你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杀她？”

赫连铖喘着粗气，跟他对骂。

“呵，你当老子是谁，老子这辈子没听过谁的话，现在能听你的话？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他还是那样不可一世，可骂着骂着，就疼到没力气说话了。身体不由自主痉挛，喉咙里抑制不住发出痛苦的低吟，呼吸变得微弱。

半跪在地上，垂着头，嘴角开始往下溢血。

他想，就这样死掉，也很好。

反正他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他活着，不会有谁为他的存在高兴一二；死了，也大抵不会有谁为他流几滴眼泪。

就这样死掉，成为这囚渊中千万死灵中的一个，也没什么不好。

他放弃了调息，任由气冲一寸寸侵蚀他的经脉，很快，很快他就会全身血流倒逆而亡。

虽然，终归还是有一点点舍不得......算了，算了。嘴角现出一抹苦笑。

然而，下一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道身影越过重重的鬼影，朝他飞奔而来，几乎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中。

他怔住了，踉跄着后退半步，两个人一起跌进沙地。

刹那间，沁润的清香席卷了他。

不远处，一枚琉璃坠孤零零掉在一旁，泛着柔软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