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命中(2/2)
他的目光从发尾挪到她腰间佩着的那把轻剑上,待要伸手:“你这剑——”
谁知这剑竟躲了他一下,他眉峰一凝,云遥赶忙解释:“逍遥怕生。”
“怕生的剑要来有什么用?废——”
她赶紧捂住他的嘴:“别说!逍遥听得懂,它会难过的!”
手心碰触到他温热的双唇,她突然腾一下脸红,撤下手,他眉毛一挑:“你胆子大了?”话是这样说,却没有生气的意思,云遥不知道怎么,脸热更愈。
正在这时,她的纸雀里突兀传来两声:“云师妹。”
她辨认出是明廷,还没说话,已经有人替她接道:“有事?”
对面顿了一下,似是没料到会有不速之客的回答,停了停,继续道:“我找云师妹。”
“她没空——”某人语气不太好。
云遥大着胆子抢过来,道:“明师兄我在呢,怎么啦?”
赫连铖沉下脸,云遥莫名心虚,背过身去,明廷道:“云师妹,有事想请你帮忙。”
“很要紧的事吗?”
对面沉默了一下,确定道:“很要紧。”
“好,我现在过来。”两人定下地点,纸雀不再传音,云遥收好,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笑了笑:“那我先走啦,师兄再见。”
根本不等他说话,脚底起火般,飞一样溜走了。
赫连铖:“......”
*
海域东沿浅滩,生长着成片稚嫩的赤兰草。
这皆是近几日,云遥和阿蛮帮着闻姝一起种下的。海生不知从哪弄来了息壤,种子一下去,萌芽速度奇快。
等这一片成熟,就会结出新的种子。它们会被海水或游鱼带至其他适宜生长的地方,过几十上百年,赤兰草便能重现生机,不再是什么难觅之物了。
闻姝精气神似乎比之前好上不少,面色红润,白瓷一般的皮肤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阿蛮揪着一株赤兰草,在嚼它的叶子,见到云遥,招了招手:“阿遥!”
她看起来神色如常,不过等云遥一提到明廷的名字,她便立即露出愠色,忿忿丢了草。
果然,明师兄说对了,阿蛮这气短时间是下不去的。
她握上阿蛮的手心晃了晃,闻姝从远处走来,见一个低声哄,一个气鼓鼓,笑道:“怎么了?”
见阿蛮并不反对,师姐也不是外人,云遥便大致道明了实情。
原来,明廷也是鲛族人。不过他并非望族,出身的海域鲜为人知,而正是因为势弱,在早年险些被北海吞并。那时,阿蛮的父母还在世,他们一向公道,插手了此事,没教北海得逞,免去一场无谓的流离伤亡。
事后,明廷的父母千里迢迢专程来东海致谢。
云遥回忆方才明师兄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平素肃然的眉眼竟无声地笑了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阿蛮。
父母被海盟主接见,他在门外等候,路过的人纷纷瞧他,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从没来过这样辉煌壮丽的晶宫。
直到一声脆生生的:“这是什么?”
他擡头,她一身红衣,缀满了珍珠和贝壳,亮闪闪的,跑起来像一阵热烈的风。
她指的是他脚边的一个麻布袋,袋底还沾着泥巴。
这是他爹娘专程带来的家乡特产,方才想拎进去时,被晶宫的守卫拦下,面无表情说会将里面弄脏。他爹娘讪讪笑了笑,将布袋和他一起留下。
那时他就比她高出一个头了,她看见他的脸,小小的“哇”了一下:“你长得真好看。”
对这样一个自来熟的小姑娘,明廷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她却不怕脏似的,自顾自打开了袋口:“吃的吗?”
里面是一堆果子状的东西,她拿起一个:“闻起来好甜。”张嘴就要啃,他忙拦下:“生的不能吃。”
“不能吃?那怎么能吃?”
明廷也不知怎么三言两语将做法说明,最后只道:“要弄熟。”
她极其理所当然道:“那你帮我弄熟吧。”便拉着他去了厨房。
那时的褚蛮,是一个有父母骄纵宠爱的小公主,全天下的好东西都该捧到她面前。
给小公主做好,她心满意足捧着碗,两人回到晶宫门前,刚巧碰到几人从里出来,有人喊道:“蛮蛮!”
她眯起眼睛:“三叔伯!”
明廷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东海的王储。
他莫名便窘迫起来,发觉自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可是,一双温暖的手摸上他的脑袋,海生笑眯眯看着他:“谢谢你孩子,谢谢你照顾我们家蛮蛮。”
海生身后,是两对衣着天差地别的父母,但尊贵的东海领主、领后毫无轻慢鄙夷之意,甚至斥责了守卫的行为,亲自收下他们带来的礼物。
明廷跟着父母回家,临走前有人喊住他,那个红衣小姑娘跟他招手:“哥哥下次再来玩啊,记得多带点好吃的。”
然而前往东海的路实在太漫长了,他没有再来过。
后来,他听说东海血劫一事,年轻的海盟主突然销声匿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慌了神,四处搜寻她的下落。
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寻到她的踪迹。
又费了很大很大的力气,才拜入天衍仙宗。
她还是爱穿红色的衣裳,每次他远远的就能看见。
只是,从来没说上话。
莲花台试斗大会那日,他也捕捉到她慌乱的身影,想也没想,拨开重重人群救下她,可她好像全然将他忘记,当他只是一位陌生的师兄,脸颊红红跟他道谢。
再后来,玄英在宗门中推行新的修学方式,他那样一个不善言词的人,一夜没睡,绕了好大一圈,才让师父将她指给了自己。
从来都不是她抽中的他。
是他选择了她。
当然,这些他没有告诉阿蛮,也没有告诉云遥。
这是他无法言明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