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2/2)
已近巳时,云湛早该晨起在此练剑了,今日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云遥有些奇怪,问一名路过的下人,下人也答没有看见云公子。
难道哥哥也鲜见地赖床了?
云遥决定去看看。
经过弯廊,猝然一声碎裂止住了她的步伐。
云遥循声找去,原来是窗边的一个花瓶被风吹倒,在地上砸碎了。
水流得到处都是,打湿了落在一旁的桃枝。
云遥在房门口望了望,认出来这时闻姝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她蹲下,同样被声音吸引来的侍女匆匆上前:“少夫人我来吧,您别伤着手。”
这种活云遥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笑了笑:“你的手不是也会受伤吗?没关系,我来吧。”她好说歹说是半个修仙者,不会那么容易划破手。
侍女愣了愣,她也在其他贵人家当过差,从来没有哪位主子会关心自己会不会受伤,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点受宠若惊。
她听说过她们这位少夫人行事略有不同,不习惯让人伺候,一时局促地站在一旁。
云遥看了看她,若有所思,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乖巧地答:“奴婢春和。”
云遥笑眯眯道:“春和,可以麻烦你帮我重新找一个花瓶来吗?”
春和终于找到事做,忙道:“奴婢这就去。”
等春和找来花瓶,云遥已经收拾好,灌上水将桃枝插回去,重新摆回窗台,确认了方位,不会再被风吹掉了,她擦擦手,问道:“闻姐姐是出门了么?”
春和就是负责这一边庭院的,点点头:“闻姑娘好像很早便出门了,这几日她时常都不在。”
云遥心中刚泛起一丝困惑,后头走t来一名侍从,道:“少夫人,有客来访。”
云遥指了指自己:“找......我的?”她不记得自己在桃源郡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啊。
侍从颔首:“是,看打扮,像是仙门中人。”
赫连铖府上不做杂事的侍从,身上大多有点见识,不会看错。云遥一听更纳闷了,一路猜测不止,几乎将自己认识的人推了个遍。
脚底影子渐淡,周边的日光变得灰白,身旁的春和擡头,喃喃道:“好像要下雨了。”
云遥也跟着擡头,眉心微微蹙起。
迈入前厅,侍从提醒:“少夫人当心石阶。”
云遥道谢,前方诸人闻声回头。
眼前约莫十数人,三两聚立,各着不同颜色与款式的长袍,腰间束带,或背或悬以各式法器。
恍惚回到试剑大会初日,云遥认出这些是三宗的服制。
他们看她的目光是陌生的,云遥同样。
然而,目光与最前方的青年对视,她面色陡滞。
这个人,她认识。
青年双眸闪着轻蔑的幽光,似笑非笑:“云师妹,好久不见。”
谢弘。
云遥如坠冰窖,所有晦暗的记忆朝她涌来。
-
“咚、咚、咚。”
一下、两下、三下。
宝剑百无聊赖地敲击着床头。
往常它的主人早该带它去呼吸新鲜空气了。
赤霄继续敲敲打打,床上的人骤然睁眼。赤霄一顿,高兴地凑上去,仿佛在说,你终于醒啦。
云湛有些目眩,揉着眉心,只觉得脑中一阵阵发沉。
他重重呼出口气,道:“赤霄,几时了。”
赤霄在空中划下一个大大的“巳”字。
云湛瞳孔微微一震,旋即,昨夜的记忆如浪袭来。
铺天烟火,将夜空晕染得五彩斑斓,闻姝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她一直看到了后半夜,喧嚣渐熄,两人方漫步往回走。
先路过的是云湛的房间,他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准备先送她回去,但闻姝却停了下来。
她说:“就到这里吧。”
她淡淡勾唇,半带着轻笑道:“后面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眼前的女子清眸流盼,眉眼柔和,云湛心底却莫名泛起一丝不安。
他停顿了一下,正要说话,闻姝道:“阿湛,你很好。”
是清风明月,白玉无瑕。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从不多问,不欲窥探,无论何时、何地、何事。
是她念念不忘的,记了很久很久的。
是她的心上人。
云湛愣住了。
闻姝莞尔一笑,那笑容中却一霎掠过一丝哀意。
“可是我很不好。”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谢谢你,为过去种种。”
“只是对不起。如果可以,也请你代我跟阿遥说句对不起。”
声音飘散,她轻轻踮脚,吻化了青年一脸的错愕。
心绪万千,以吻封缄。*
他对她从不设防,因此没有避过这个吻,也没有避过她借机刺入他后颈的银针。
云湛的心极速往下沉去,他夺门而出,却见天空中闪过几道光影。
随后,他听见一道熟悉的苍声:“阿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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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许久不见,已经没规矩到不打算跟师兄行礼了么?”
云遥灰白的脸色大大取悦了谢弘,他嘴角闪过一抹阴笑。
袖中的手紧攥,云遥手脚冰凉,似乎又回到年幼的身体里,回到那些被轻视、奚落、讥刺的时刻,心中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叫嚣着要将她吞噬。
她头皮麻了半边,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道:“你怎么在这里。”
谢弘负手,嘴角疯狂上扬:“当然是来看你们的好戏的。”
见云遥浑身僵硬,侍从察言观色,上前请示要不要将人赶出去。
云遥望了望他,心中却忽然道,不对,谢弘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神谕一事,素来只有宗门几位掌门仙尊知晓。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行脚步。
厅前十数位师兄姐们齐刷刷行礼。连谢弘也敛了嚣张的神色,拱手示礼。
云遥回头,瞪圆双眸。
“掌、掌门,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