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重重（2/2）

帝鸿想了一想，觉得也行，使了个眼色。

这个任务应还不会丧命，乌煞颤颤巍巍起身，走回他身侧。

一盏通体莹白的玉灯显现在帝鸿手心，闻姝神色倏忽一变，定定地盯着，呼吸放得极轻。

恍惚间她再度听见无数哀嚎与惊呼，脚底快要站不住，指尖死死掐进掌心，让自己保持镇静。

乌煞端过这盏灯，慢慢朝她走来，距离逐渐缩小，直至三步之内。

便在此刻，亭阁内陡然陷入黑暗！

黑暗中，传来凄厉的嘶嚎。

主位上的帝鸿却仿佛料到一般，低低冷笑，朝一个方向挥袖。黑暗中，一道身影直直地砸了出去。

亭阁内又恢复了光亮。

一片狼藉。

乌煞蜷缩在地，想要抱住自己，但他连唯一的手臂也被折断。

他的五官开始往外渗血，有什么东西正想从脑子里钻出来，他双目翻白，面容扭曲，向走来的帝鸿求救，帝鸿却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向摔进角落的闻姝。

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方才那一击，胸前的骨头大抵断了两三根，她浑身发着颤，如此，也死死抱住怀中的灯。

然而，她的心已经重重沉了下去。

她摸不到一点点的神魂。

有声音，有气息，但没有神魂。

尽管她心底已经预料到可能发生的结果，此刻依旧悲愤到无以复加。苍白的脸上满是仇恨与绝望，眼泪滴滴砸下来，近乎崩溃地朝他吼：“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你不是也在骗我么？”

她费尽力气布下阵法，哪怕路边捡一块石头，也会像方才那样泛出神光。

帝鸿笑了笑：“一点雕虫小技，还以为多好玩。无聊。”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寒意淹没她全身，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怨憎过一个人。

他靠在一边，饶有兴致道：“你现在，是庆幸没有真的将神器偷来；还是恨我骗你，想杀了我？”

“今日不管你有没有骗我，我都会杀了你！”

“勇气可嘉。”他淡淡抚掌，朝身后一看，“不过你倒是把那个废物杀了，也省得我亲自动手了，吵得人心烦，多谢。”

乌煞抽搐了几下，没动静了。

闻姝头抵着地面，眼泪横流，沁出一大片水渍，崩溃得一言不发。

这么些年，她就靠着这一点点希望撑下来的。

她不说话，他觉得有点索然无味，轻描淡写道：“其实也不全算骗你，至少这些声音是真的。平时偶尔拿出来听一听，不也挺好么。”

他是真的觉得不错，最后甚至笑出了声。

这些笑声如同利刃往她心上直捅。

万籁俱静的清晨，她只听得见自己惨淡的心跳。

半晌，她终于开口，嗓音凄哑：“明知是假，为何还来。”

为何非要戏弄她这一场。

帝鸿微微发笑，蹲下来，好整以暇挑起闻姝的下巴，看着她狼狈痛苦，还要强撑愤怒的面容，表情愉悦：“因为我无聊。”

他无聊的时候，就要从旁人的痛苦中汲取欢愉，千万年来都是如此。

他松了手，她无力地倒了回去，就这样蜷在地上，像一具尸体。

良久后，她忽然也微微笑了：“可是你没有时间了。”

这笑声没有多少欢畅，更多的是崩溃之后的疯狂。

“我明白你想做什么。”

他敛了笑意。

“巫山灵魄，玲珑心，情丝。”

帝鸿完美的面具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闻姝低低发笑，血顺着嘴角溢出，挑衅地朝他勾唇：“可惜，你跟我一样，处心积虑，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你在诅咒我？”

“是，我诅咒你。”

“那你就去死吧。”帝鸿面无表情，像踢垃圾一般把她踢开，脚尖摁在她肩膀碾磨。

闻姝痛叫出声，但并未有任何变化，他再向下一踩。

空的。

他明白了。

她这是将肩头那块肉硬生生挖掉了。

想起她为人挡下的那一箭，他摇摇头。

“又是可笑的‘情’。”

“你们一个个，蠢得无可救药。”

伸出五指，可怖的力量盈聚在他手心。

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原本早已死去的乌煞，如同傀儡一般跳起扑了过来，帝鸿头也没回一掌击去，乌煞却完全感受不到痛一般，像只寄生虫死死扒在他身上。

亭阁内重新暗下。

不过三秒，再度亮起。

乌煞的尸身片片碎落，这回是死透了。

而闻姝已不见踪影，徒留一地的血迹。

帝鸿面色发冷，须臾后，感应到了什么，眉梢轻擡。

一个被抛弃的人，是无处可去的。

-

这个“她”，是谁？

云遥呆愣地张着嘴，玄英沉声道：“此物可有经过闻姝的手。”

云遥喃喃：“是，但、但那我是主动给师姐的。”

玄英愠怒：“如此紧要的东西，如何出借外人！”

“可师姐不是外人，师姐也是神谕——”

师姐不也是神谕所选的人吗？

云遥脑中乱成一摊浆糊，那边继续说了什么也听不清了，赶紧检查袋中之物，找着找着，手一顿，更茫然了：“神器都还在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了一瞬。

在这瞬息的安静中，云遥突然记起萧祈年曾对自己抱怨过，说他娘神神秘秘的，总和闻姝私下会面，连他也不让知道。

那时她没有多想，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

而今，又一句话闯入脑海。

锦州制器，天下第一。

她蓦然擡头，对上云湛的视线，他读懂了她的眼神，神色急遽一凛。

目光未落间，外头竟传来吵嚷打斗声。

云湛先动，云遥立即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奔出门外。

“云湛！云遥！”玄英喝止。

他们没有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