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罚天谴(1/2)
神罚天谴
戒律堂。
云湛垂首,两手被铁链高束,无数根亮着银光的丝线,正连接着他的身躯和上空悬浮的炉鼎。
随着丝线微微颤动,他身子突然紧绷,脖子上青筋隐隐突起。
新一轮的“炼化”开始了。
仿若一双大手从脑中强硬地撕拽出大把储存记忆的经络,逐一拨开检阅。那些喜与爱,厌与憎的,无论情感或欲望,只要认定不被需要,都将一一剥离。
扭曲的绞痛如浪潮阵阵侵袭头颅,人在其中,始终脱不得身。
第几天了。
云湛竭力控制着心神,不至于溃散。
第六天了。
戒律堂的刑期统共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天之后,无论有没有真正被“炼化”,都可以离开。
这是天衍刑律之例外,只是,从未有人真正赢得这一例外。
戒律堂中,是没有日夜变化的。
起初,受刑者还能勉力对抗,可在一次又一次的“炼化”中,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忘记何年何月,逐渐淹没在看不到尽头的绝望中。最后,他们不再抵抗,选择顺从。
没有哪个人能挺过四十九天之后还能如常。
难以言状的剧痛从头顶蔓延至四肢百骸。可疼痛尚能忍耐,更为煎熬的,是无序且失重的心绪。
而他既不能放任自己坠下悬崖,也不能真正爬上岸边。
因为戒律堂的力量是恒定的。
他若反抗太过强烈,剩余的力量就会倾斜向另一边,也就是闻姝所在的地方。
所以他要承受,承受得越多越好。
云湛浑身发冷,面色虚白。一边维持清醒,把控力道的界限,一边还要细数时间,不至于迷失。
忽而身子一颤,炉鼎正检索到某个记忆。
他阖上眼,耳边响起母亲轻柔的呼唤。
“阿湛。”
昏黄的画面中,年幼的云湛缓步上前。
母亲半靠在床头。床边,父亲做的摇篮床正微微晃动。
小云湛停在木栏边,踮脚往里看。
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母亲道:“阿湛,这是妹妹。”
“妹妹?”他道,目光没有从婴孩的身上挪开,原来刚出生的小孩儿是这样的,眼睛都不怎么睁得开,脸皱巴巴,小嘴蠕动,冒口水泡。
他面露一点古怪,母亲笑道:“阿湛,把遥遥抱过来。”
小云湛第一次抱小孩,有点不知所措。在母亲的细声教导下,小心翼翼将妹妹抱起来,软得不可思议,他几乎不敢怎么动了,生怕她碎掉。
几步路的距离他走了好久好久,母亲忍俊不禁,将女儿接过,抱在怀里,感受到母亲的气息,原本皱着眉的小云遥吸吮手指,安然躺在母亲臂弯中。
“阿湛,你喊一喊遥遥呀。”
云湛心底有疑,她这么小,能听懂吗,却还是没有违背母亲的意思,轻轻喊了声“阿遥”。
他不抱希望,但小云遥却突然咧嘴笑开,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很急切般,云湛微微抿唇,慢慢伸出手,妹妹一下就抓住他的手指。
婴孩的劲比他想象得要大很多,她就这样紧紧抓着他的手,片刻不放。
妹妹的小手,柔软易碎,像是春日里刚冒出尖的嫩芽。
他看着母亲怀里的小姑娘,这一瞬,哥哥的身份变得具象。
云湛任她抓着,没有挣开。
母亲很欣慰:“阿湛你看,遥遥多喜欢你啊。”
小云湛心道,那当然,他是哥哥。他轻轻回勾住云遥的手,不知怎么头脑发热,拍胸脯对母亲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妹妹。
父亲推门进来,听见这句话,温声笑着,招呼他:“阿湛,来。”
他拿出一把自己亲手铸造的剑,并不是很精致,但云湛十分喜欢,这是他的第一把剑,意味着他以后可以不用再使木剑,能正正经经跟爹爹学剑法了。
他高兴起来,就不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孩子气地捧到床前给妹妹看。
小云遥看不懂,但被欢乐的氛围感染,也咯咯笑起来。
父亲卸了外头携来的寒意,才走到床边,从妻子怀中抱过女儿,举起来轻轻颠晃:“遥遥今日乖不乖啊。”
女儿抓他的下巴,他哈哈大笑,坐在床沿,夫妻俩温声低语,相依无间。
这座林间小院,如往日一般祥和。
炉鼎检索完毕,认定这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回忆,或许还会影响人的判断,正要抹去,却始终没有成功。
液体顺着云湛的鬓边往下滴落,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阿遥,阿遥。
他垂着头,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般,浸了透彻。
爹娘笑音犹在,他本能地喃喃道,阿遥别怕。
但愿师尊长老信守承诺,没有为难她。
云湛沉重地喘息,重新打起精神,擡眼望向上方的炉鼎,即使感受到威力的施压,也没有丝毫躲避。
他不能变成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也不会再把妹妹一个人丢下。
-
不要——!
云遥猛地惊醒,意识还没完全回转,便抖着身子往角落躲。
等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眼前所处之地黑黝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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