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罚天谴(2/2)
雪星子随着风飘到眼前,她侧头看去,被尖锐的白光刺激得眼睛生疼,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望过去。
那是个洞口,她此刻正在洞中。
大脑一片空白,她无力细究这是哪里,自己又是怎么来到这的。整个身体亏得发慌,方才是吊着一口惊恐的虚气才躲得快,现在连低头都有些艰难,浑身上下龟速摸索,好在乾坤袋还在。
她找到药,还剩两三颗,也不管是什么,一口气闷了。虚弱地侧躺着蜷缩在地上,将围脖和绒帽紧紧裹住自己,不一会儿,又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再醒来,洞口的风雪已经停了。
身上有一点重量,是一件厚实的毛披,与此同时,眼前有跃动的橙光。
云遥的眼睛被一路上雪地反射的光所影响,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揉了揉,仔仔细细看,发现是木柴烧出来的火星子。
而火焰的另一端,坐着一个男人。
云遥猛地坐起身往后退,拉到伤处,倒吸凉气。虽是疼,却不敢缓和休息,重新带上一脸戒备,谨慎小心地打量过去。
男人靠在洞壁边,曲着一条腿。
身处不周山,他穿着却并不厚,就同人间春秋时节会穿的单薄衣袍,倒像完全不冷似的,没抖一下。见她醒了,也没什么反应,甚至都没赏她一个眼神。
若不是身上有痛觉,云遥差点要怀疑自己不存在了。
打量这个将她劈晕带走的人许久,她试探着要问话,但嗓子干涩到发不出声。
对面丢了一个水壶来。
水壶砸进她怀里,将她砸懵了。
大脑缓慢运转,分析对方此举。
不仅没伤害她,还生火取暖,送水,自己身上这件毛披也八成是他给的。
到底是什么人?
云遥小心翼翼揭开壶盖,又看又闻,没探出什么名堂,对水的渴望大过疑虑,试探着浅喝一口下去,冷水激得她抖了一下。
尽管不是温水,好在也是水,且似有恢复精力的奇效。她喝一口缓一口,半t晌后喝了个干净。
又靠着洞壁休息了好一会儿,她缩进毛披里吸吸鼻子,小声嘶哑道:“谢谢。”
他倏然动了下,云遥微惊,不由往后一躲。她没别的意思,只是本能地自保,毕竟现在自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待宰的羔羊啊。
男人却只是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云遥屏住呼吸。
说实话,他容貌极为出众,但出挑的人云遥也见过一些了,并不会大惊小怪。
可这个人和她见过的都不一样。
云遥描述不出来具体的感觉,只觉得他看起来根本不似凡世之人。
倒像是那种华美的宫殿里精心塑造出来的神像。
神像——
云遥一顿。
她从来没见过神。
然而此刻她竟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有神,大抵就是他这样的,哪怕他穿得朴素甚至有些狼狈。
她怔然地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这声闷响不像从哪一处传来,而是在一口倒立的罩中敲钟,整个天地都浑然其声。
两个人皆听见了,云遥是第一次,神情茫然,不明所以。而对方像是听过成千上万次,毫无波澜。
他起身朝洞内深处去,没有丢给她一句话。
云遥心神恍惚地坐在原地,搞不清目前的状况。
虽然没有力气,仍不由放轻呼吸。不一会儿,从洞内隐约传来怪声。
云遥垂下眼,紧紧抿唇,斟酌一番后,寻了过去。
她扶着墙,走得艰难缓慢。这里远比她想得要大要深,洞壁高耸,往上也看不到尽头。
等她终于绕过一个狭窄的弯道,眼前豁然开朗。
云遥瞪大眼睛,捂住嘴,往后退了一步,瞳孔被一道道骤起的冷色蓝焰映亮。
洞中是一片坑坑洼洼的空地,地上的雪是褐色的。光亮从顶部的圆形缺口照进来,新鲜的雪花正不断从上飘落,在光柱中飘飘洒洒。
而此刻,一道又一道惊雷直直劈在空地中心的人身上。
雷光威力之大,令云遥难以直视,所到之地,直接劈入地三尺。若是寻常修士,恐怕一道就要劈得魂飞魄散,云遥更不用说了,她光是站在那里,就觉得浑身灼痛。
可她没有走。
她直勾勾盯向光柱里的那个男人。
他垂首跪着,任由惊雷一下下劈到身上。
一开始还能承受,可到后来,就不由自主倒在地上,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鲜血染红了整片雪地。
怪不得坑坑洼洼,怪不得是褐色的雪。
可无论怎么样,他都面无表情,连一句呻/吟喘息都没有。仿若身体与灵魂是分开的,一个还有痛感,一个只剩麻木。
这场景太过惨烈,云遥看不下去,也不可能上前。她背过身,重新回到弯道拐角,靠着洞壁抱膝蹲坐。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察觉到声响和蓝光都消失了,正要去看那个人的情况,刚起身,身旁一道血淋淋的身影走了来。
和男人对视上,他依然面无表情。
从一开始云遥就不担心他会死,她心底已经猜测到这个人身份不一般。
可是,不会死,也会痛吧。
他径直往前走,云遥站在后面,许久,他的身影就快消失在面前时,她轻轻开口:“赤华上神?”
一个没有底的猜测,却在他骤然一顿的动作中得到肯定。
他缓缓转身,看了过来。
血顺着嘴角流下,这位冷漠寡言、疲惫不堪的男子,若故友见到,恐怕也难以将他和昔日那位耀眼夺目的天之骄子联系在一起。
赤华上神。
既是神族最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也是自神界初创以来,数万年间,唯一受贬下界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