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2/2)
“你打算何时击鼓?”李渡舟问道。
“明日早朝。”
李渡舟略有不忍,但还是逼着自己开口:“只会由你一个人去。”
闻言,饶阿菩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今上若见你,拶刑不会好受;若是不见你,拶刑更不会好受。阿菩,你……要撑住。”
晓得,今上眼前,吕左耍不了手段,她还能好受些,饶阿菩心中小小祈祷下,保佑自己能好运些。
明日之事定下,姚氏拿出来一个锦盒,让饶阿菩把有关鄞州案的一些证据、卷宗放在里面。
收拾好后,落锁,姚氏将钥匙穿进绳子,系结,再挂在阿菩脖子上:“别让盒子离了你的眼,明天一定要背在身上。”
阿菩将盒子塞进挎在自己身上的布袋里,对姚氏笑道:“谢谢夫人。”
姚氏摇头,秉着女子间的惺惺相惜,轻轻拥住她:“委屈你了,一个人承担这些。”
饶阿菩笑容淡淡的,她下巴落在姚氏肩上,看着李府满院春色,应道:“我甘愿的。”
因明日之事,饶阿菩不便出现在李府。魏府有吕左布置的眼线,亦不能回去,于是兜转一圈,她暂且还是回胡里巷才好。
白日外面府兵太多,还是少些走动,李渡舟意思让阿菩等了天黑再走,比较保险。
于是姚氏提前安排好了晚膳,大家提前吃了,便坐在姚氏的小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天。
姚氏喝了些酒,有些醉,靠在李渡舟的肩膀上问:“阿舟,阿珩呢?”
说起大牛,李渡舟笑了笑,看向鸢娘道:“到时候让他同你一起查吧,多个帮手,说不定还能快些。”
朱鸢娘不解其意,饶阿菩亦然。前者不禁问道:“大牛现在哪里?”
这一说,李渡舟嘴角笑意更深,他没说别的,对旁边女使扬了扬手。
女使走过来,收拾桌上的空果盘,饶阿菩略有纳闷,不知道李渡舟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眼往下落,视线正好落在女使收拾桌子的双手上。
这手蛮大,阿菩心想。
但不过须臾,她回神再看,骨节分明,动作呆笨,这明显是一双男人的手。
她蓦地擡头,与此同时朱鸢娘也起身,仔细端量。
女使一身绣裙,发上戴着簪花,头垂着,却不难看出脸上化了细致妆容,虽个头偏高,骨架大了些,但乍一看,确实像个清秀的高挑娘子。
须臾两人异口同声,十分惊奇:“陈大牛!”
这一声喊的,吓的陈大牛连忙用手指比作噤声动作,李渡舟见此情此景,不欲在这里打扰三人叙旧,便抱着早已靠在他肩膀昏睡的姚氏,回了卧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朱鸢娘绕着陈大牛打量了一圈,顺手拨了下他头上簪着的步摇。
步摇相撞,清脆作响,陈大牛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裙子,道:“今天刚跟着表哥一起回来的。从后门。”
饶阿菩了然,怪不得这院里屏退了一众下人,偏偏留了下个“她”。
夕阳一点点偏落,三人并列坐着,一起盯着不算刺眼的太阳,沉默良久。
“阿菩,你害怕么?”陈大牛忽然开口问她。
怕的。
怎么会不怕呢?是个人都会怕疼、怕死啊,她饶阿菩也是啊。
只是她不能说啊,说了依鸢娘的性格肯定会担心和自责的,她那么要强,肯定会上火的,万一引发牙疼就不好了。
若是再有什么万一,计划进行不下去,那便是魏明夷要挨疼了呀。
于是她违心地扬起笑脸:“还好,跟我当初考试差不多。”
“是北镇抚司的画师考试么?”朱鸢娘看向她。
“对。”她歪头想了想,“我当时不大紧张,想着考不上就算啦。”
听罢,朱鸢娘悄悄红了眼眶。
胡说。
书上明明写过,饶家有女,名阿菩,自幼学画,入考北镇抚司画师,自此夜夜失眠,焦虑成疾。
这个傻瓜,明明害怕紧张,干嘛不说呢。
朱鸢娘仰着脸,看着天空,狠狠咬着下唇,将眼泪憋在眼眶里。后来,她实在是绷不住了,轻咳了一声,掩饰去掉下的眼泪。
那几滴泪落下去的迅速,不经意难被人发现,可偏偏陈大牛一瞥,看了个正着。
他头一次见她掉泪,头一次见阿菩脸上挤了个特别假的笑。
所以……他也头一次,这么害怕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