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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罪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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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罪感

烈日当空,空气却还是冷的,之前放纸鸢的殿外,此刻聚集了一众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

宫女与太监林立两侧,事发时便在桥畔左右的脱不开嫌疑,颤颤巍巍跪在地上,不敢看中间安坐檀木椅的邬斯衡。

青天白日下,气氛无比诡异,连一向没头没脑的邬施琅都觉察到了不同寻常。

他去看那个泰然自若饮了口茶的少年。

仅仅是坐在这儿,就已经是所有人忌惮的对象。

他不由小声道:“长兄,这样不太好吧,他们好歹也是……”

邬斯衡淡淡投来一眼,他便噤了声。

紧接着便听邬斯衡朗声开口:“邬某奉太子殿下与长公主殿下之命彻查落水之事,自然不敢马虎。”

“各位只需将当时看见的事一五一十说来就是,至于真假,邬某自有决断。”

公子小姐们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他们都知道,何思琼与四小姐都是邬斯衡的身边人,他会如此在意,也是应该。

但不管怎么,何苏觅都是无辜的。

徐阑心一横,第一个站出来,道:“此事全为何思琼一人所为!”

她的声音一出,众人皆屏声看去,很自觉为她留出一条路。

徐阑走出,重复一遍:“我当时就在何苏觅身边,并未看到有人推何思琼,是她故意落水,以此栽赃陷害旁人。”

邬斯衡放下茶杯,看过去。

而人群中当时便有人反驳她:“你满口胡言!那敢问何二小姐为何要做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

“何大小姐与何思琼不睦不是一日两日了吧?”她抱臂嗤笑,继续道,“你为个庶女空口污蔑何大小姐,蠢得不能再蠢了。”

“你……”那人哑口无言,便道,“那你说说,武安侯府的四小姐为何落水?”

徐阑只想着帮何苏觅说话,没考虑沈云降,刚一擡眼,便看到沈云降和关懿出现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盯着这边看。

倒也省了她一番口舌。

她擡手指向那边,提高声音道:“瞧,那不就是武安侯府的四小姐吗,你们自己去问她就好了。”

沈云降蓦然被提及,擡眼便见许多道目光都汇聚在她这一处。

连同邬斯衡。

似有若无的雪粒落在他肩头,转瞬便消失不见。

翩翩白衣本该带给他的温润如玉,都在他眼中被尽数掩藏。

这样的人,也舍得摒弃周遭不绝的喧嚣,与她仓皇的目光交汇,传给她一个坚定的信息。

沈云降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她攥起发颤的指尖,提裙缓步走近,牵引着众人的目光,从她身上,到她和邬斯衡身上。

两人纯白的衣袂在风的作用下,交缠又分离。

她躬身作礼,道:“长兄。”

邬斯衡“嗯”了声,算作回应,随即道:“他们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好。”

她面向那群公子小姐,本就因落水而苍白的面,在这一袭裙裳的映衬下,整个人像是随时都会碎在风中似的,摇摇欲坠,“各位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有人道:“徐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她到了许久,也听全了徐阑的话,思虑片刻,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是真的。”

众人唏嘘不已,当然也有人半信半疑。

关懿拽了拽沈云降的衣袖,道:“云佩阿姊,这事还是等思思阿姊痊愈后再说吧。”

尽管心里觉得这件事极可能是真的,碍于多年情分,关懿还是不忍心何思琼受到如此非议。

沈云降侧目看她,笑道:“我看起来像是痊愈了吗?”

看着她血色浅薄的脸庞,关懿低下了头。

情势变得胶着,邬斯衡便起身,垂眼整理袖口,淡声道:“看来事实果真如此。”

他看向沈云降,话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邬某必定会向何府要一个交代。”

那双眼,澄澈剔透。

将沈云降此时的所有,都容纳于一处。

“邬公子。”

一人站出来,拱手道,“邬公子听信令妹的一面之词,是否t有失偏颇?难道不需要何二小姐出面说清?”

有了先例,更多的人便站了出来。

“我等都知道邬公子宠爱令妹,但也不应假公济私,若是冤枉了何二小姐,邬公子恐怕不好交差。”

字字句句都是对沈云降的质疑。

如她所料,的确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衣衫被她攥得发皱,少年的声音在这时,落入雪粒纷飞的辽阔院落里。

“只要她说,我便信她。”

这句话正是他在那晚说给她听的,此刻变成了现实。

邬斯衡视线扫过这群人,继续道:“若是有人有异议,可直接说与长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任何后果……”

“我全都接着。”

*

事情到这儿,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水落石出,毕竟邬斯衡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也没人去自讨没趣。

邬斯衡还得去和李承衍回禀此事,没有多和沈云降说什么便急匆匆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沈云降和关懿走在一起。

关懿摸摸脑袋,很小声道:“对不起,阿姊。”

沈云降摇摇头,一点都不在意。

她心里回响着的,还是邬斯衡看着她的眼睛,薄唇一张一合,极其认真说出的那句话。

他愿意站在她这边,哪怕对立面是何思琼。

这样想着,她忽然有些愧疚。

邬斯衡对她这样好,她昨天居然那么没分寸的做了那些事。

她决定要好好和邬斯衡道个歉,便算是关系回温。

她对道歉一窍不通,于是决定隐晦的问一下关懿。

但她怎么能明目张胆的将自己抱着邬斯衡睡觉这件事告诉关懿,她只能模糊化这件事。

沈云降一边心虚,一边道:“小懿,你说……要是不小心惹恼了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和那个人缓和关系呢?”

关懿还觉得对不住沈云降,怕由此生了嫌隙,连忙殷勤道:“什么样的人啊?”

“一个男子,年纪比我大些,胜似兄长,原先一直是很温柔的人。”

如果说就是兄长,那也暴露的太明显了。

关懿默默重复了一遍,忽而眼睛一亮。

这个人,莫非就是她的兄长关寄舟?

仔细想想,今日沈云降也没和关寄舟说几句话,应该就是闹别扭了。而据她今天的观察,她这个兄长,很有可能还喜欢沈云降。

对,就是那个喜欢。

沈云降还那么在意和她兄长的关系,两个人大概就是双向的那个喜欢。

那她也不介意帮两人一把。

关懿想了想,笑道:“既然胜似兄长,那我就告诉阿姊我与阿兄吵架时是如何做的。”

沈云降很认真的听。

她慢悠悠道:“我会亲一下他。”

亲……亲一下?

沈云降忙摇摇头,脸庞染上一层薄红,“这怎么行……”

“当然可行,”关懿拉过她的手,努力相劝,“你说了是兄长,兄长就是亲人,亲人之间一个亲在脸颊上的吻有什么好奇怪的?”

“亲在脸颊上?”

虽然还是难以接受,但比亲在其他地方好一些。

关懿重重点头:“对,一下就好了,保准那人不会再生气。”

沈云降半信半疑:“可是……这不会更僭越吗?”

邬斯衡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举动呢?

关懿道:“亲人之间哪存在什么僭越,阿姊尽管放心大胆去做就是。”

她见沈云降还在犹豫,又天马行空的编:“我阿娘也曾经这样跟我说过,她说亲吻是一种表达歉意的方式,是最好的歉礼。”

最好的歉礼?

沈云降懵懵懂懂点了点头,半信半疑。

*

简单和李承月说了情况后,李承月和李承衍面面相觑,犹豫道:“邬公子得罪的人太多,恐怕……”

邬斯衡道:“出了事,臣一人担着。”

她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便匆匆去回禀圣上。

事情了结,接下来就是去何府要个说法。

邬斯衡刚要走,李承衍再次叫住他,道:“你解决的那是皇姊的事,我还没和你说我的事。”

对方毕竟是太子,邬斯衡不好走人,留下陪李承衍下棋。

李承衍从他口中得知了他处理此事的方式,眉梢微挑,道:“没想到你对这个义妹这么上心。”

邬斯衡不置可否,落下一子。

李承衍继续道:“你可想好了,若是你的义妹确实是在撒谎,你今日得罪那么多名门望族,日后可不会好过。”

“说不准还会闹到陛下那儿去,后果不堪设想。”

殿内安静如斯,只能听到棋子与棋盘的清脆碰撞声。

邬斯衡面色如初,道:“她不会。”

李承衍算是看透了,这就是个妹控。

但劝告也就到此为止了,邬斯衡要怎么做,也不是他三言两语可以劝回来的。

他转而说起了别的事。

时辰已近下午,邬斯衡下棋时一直听着李承衍絮絮叨叨,总归有些厌烦。

他落下一颗黑子,便听到李承衍再次叹气。

“长聿……”

他百无聊赖的攥着一颗白子,道,“你说我究竟何时才能得偿所愿呢?”

本来今日的正事都已在早晨论完,深知李承衍的性子的邬斯衡,要不是急需一个理由冷静冷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听他说这些私事的。

而且这事李承衍说过了不止一遍,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

无非是李承衍在宫外遇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身份卑微,却深得他心,可圣上执意要让一位世家贵女与他成亲,怎么都不肯让那女子入东宫。

那女子也是一个性子刚烈的,要做就做正妃,不肯为妾。

李承衍对那女子情根深重,也有了只迎娶她一人为妻的想法。

奈何他贵为太子,处处受制,做不了自己婚事的主。

他让邬斯衡为他出谋划策,可邬斯衡能有什么办法。

他心不在焉地敷衍:“等殿下即位,殿下想如何都可以。”

李承衍道:“我怕她不等我,而且父皇也说了,这次春日宴就是给我选妃的。可放眼望去,那些贵女都是些庸脂俗粉,怎么能跟我的玉儿相提并论。”

他一说起话就停不下来,颇有些陶醉道:“你不知道我的玉儿有多美,她抱着我时,我感觉这世界里只有我们二人;她牵着我时,我也感觉她的手那样软;待在她身边,就会闻到她身上的香……”

不知想到了什么,邬斯衡忽然打断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李承衍茫然道。

邬斯衡问的更清楚了点:“这代表了什么?”

李承衍像看傻子一样看他,随即脸上又浮出了甜蜜的笑,“还能代表什么?”

“代表我心悦于她啊。”

*

邬斯衡落子的声音蓦然变大。

棋子甚至没有在正确的位置上,被他泛白的指尖压制着,颤颤巍巍。

李承衍被吓了一跳,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少年神色自若,并无反常。

姑且算他失手了吧,想也知道没有人敢在太子面前摆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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