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2/2)
无人回应。
他尴尬的咳嗽了声,继续道:“他们竟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呲啦——”
伴随着他的尾音,蓦然响起了珠子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
沈云降旁边那扇珠帘其中一串玉珠子被扯断了线,无数细小的珠子往下掉。
她还维持着拉珠帘的姿势,邬施琅顺理成章的认为她使了猛劲去拉珠帘,弯腰去捡珠子。
“平常珠帘好像没那么难拉啊……”
他没去责怪沈云降,只是小声埋冤了新换的珠帘做工太糙,而后耐心的将脚边的珠子一一拾起。
早晨带着水汽的风自缝隙吹了进来,拂上沈云降染着薄红的面。
被这微凉刺激了一下,她回过神来,下意识说了声抱歉。
满地珠子随着马车起伏晃荡,叮咚作响。
她弯下腰来,指尖触碰到圆润t的珠子时,耳边不由得又响起邬施琅那句话。
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那她和邬斯衡是算……异父异母的假兄妹?
但是无论怎么说,后面好像都带着“兄妹”二字。
她漫不经心的触碰珠子,忽而感受到颈边滚上一层温热的呼吸。
她浑身一滞,哪怕那颗珠子已经滚去了其他地方,她的手依然停在原地。
珠子慢慢悠悠向前,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捉住。
她的视线紧紧跟随着。
鼻翼间隐约有轻飘飘的淡香,不浓,还有些涩,让人心旷神怡。
她的心突然重重跳了一下。
但不过片刻,那只手撚走了珠子,没作停留,仿佛只是为了捉颗珠子而已,其余所有都只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邬施琅看向了那边,见沈云降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面庞向下,因为充血而泛着红,忙拽了拽她的手臂,道:“你是不是有晕动之症?”
晕动之症就是有人在坐马车时不能大动,否则就会恶心干呕,邬施琅觉得这个病症还挺常见的。
沈云降被他拽起身,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应了声是。
除了应承,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刚的举动。
邬施琅将珠子都收在一个锦盒里,又吩咐外面的马夫见了医馆停一下,要去给沈云降买缓解的药。
沈云降微微叹气,擡眸时与邬斯衡四目相对。
少年手中的书卷整齐,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眼眸清澈,却好似有嘲色一闪而逝。
看似洞穿一切。
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手中那卷书已经好久没翻过页了。
*
到了梁县已是深夜,庄子很早就被下人收拾好了,空了三间卧房出来,邬斯衡的在西边,沈云降和邬施琅的在东边,都在同一个院子里。
他们带来的物件也有下人帮着收,三人便去中厅用了些宵夜。
邬施琅思来想去,马车上沈云降的晕动之症忽然发作,很有可能是对他那个故事相当有兴趣,听得激动,以至于血气上涌昏了头。
于是他这次专带了那册书来,读给沈云降听。
书封上印着干练的墨迹——春庭往事。
“这个故事才讲到一半,我再往下讲讲!”
为了不露馅,沈云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后来的剧情都还好,两人得知真相后震惊、徘徊、直至分别。
这个剧情很正常。
沈云降在心里赞同,往碗里夹了一小块红烧肉。
后面突然又变得奇怪起来。
男主人公借着酒醉吻了女主人公,二人纠缠不清……
“等一下。”
沈云降打断正绘声绘色念书的邬施琅。
邬施琅:“怎么了?”
沈云降不去看对座的邬斯衡,只是问道:“结局究竟是什么?”
邬施琅:“当然是两人终成眷属啊!”
“但他们不是……”
沈云降觉得那几个字分外难以启齿。
邬施琅了然,道:“后面又说他们不是亲兄妹,女主人公只是被小妾收养而来的罢了,那他们说实话什么关系也没有,自然能在一起。”
闻言,沈云降低头扒拉那块肉,默不作声。
一片寂静中,邬斯衡开了口:“时辰不早了。”
潜藏的话就是,这顿夜宵只能吃到这儿了。
邬施琅收拾东西先走一步,桌前只余两人。
沈云降本以为,邬斯衡会不会是有话要对她说,才故意支开邬施琅的,没想到他也跟在邬施琅身后出了门。
如墨夜色逐渐将他深黑的衣袂吞没,阵阵冷风自大开的门外涌了进来。
方才热热闹闹的桌子,这会儿寂冷无比。
满桌菜肴的热气似乎也被这阵风给吹散了。
望着无人的中厅,沈云降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是那种,
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流逝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