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月(2/2)
沈云降有些懵懂的僵直着背,觉得眼前的少年在刹那间换了个人一般。
少年俯身凑近她,细细观察着那条伤疤。
她下意识向后仰,屏气凝神,看见高束起少年的乌发的银冠上,斜插着一根银质的钗子。
钗子上刻着很奇怪的花纹,却又似曾相识。
她来不及思考,便听雪客呢喃着什么。
“起手不重,应该是四五天前留下的,不似传统刀剑,不似无意之伤……”
少年对兵刃好像很是了解。
沈云降想抽回手,雪客依着她松了力道,又恢复了之前的笑颜,“弄疼你了吗?”
沈云降转了转手腕,道:“没有。”
后院多了几道声音,应该是人都陆陆续续走了。
沈云降起身,道:“出去吧。”
看望过邬施琅后,沈云降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桃雨正在给她整理旧物,桌子上堆放了不少已经落灰的木箱。
她走过去,在最底下看到了她小时候藏的宝箱。
她来了兴致,坐在一旁欣赏起来。
说是宝物,其实都是她在沈府被一把火烧了之前珍爱的玩物。
最贵重的,还是阿娘留给她的那支鸳鸯钗。
沈云降捧着钗子端详了好一会儿,再回神时,眼眶已经变得湿热。
指腹慢慢抚过钗子上繁复的刻纹时,她神情一滞。
这钗子上的花纹,好像与雪客那支银钗上的一样。
但沈云降很清楚的记得,鸳鸯钗上的花纹是她的兄长沈行峥亲手镌刻的,只为送与她的阿娘,而她极喜爱这钗子,阿娘便赠予了她。
兄长曾说过,这样的花纹只会存在于沈氏一族。
她握着钗子的手不受控的发抖。
雪客一定与沈氏有着什么关系,也一定在沈府见过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她要去见他。
*
邬澜一家已经在武安侯府住了两日了,邬斯衡都未曾归家。
加上之前的五日,已经过了好久了。
以往也有这样的时候,但那时就算再忙,隔两三日邬斯衡也会回府里吃顿饭的。
邬施琅也是怕麻烦,刚养了两日就忙着躲回军营了,武安侯夫妇都担心他,想去军营给邬施琅送点药。
邬芷直接大手一挥揽下这差事,说要和沈云降一起去看三堂兄。
毫不知情的沈云降才得了消息,想要推辞了去。
军营是什么地方!都是男子,她们两个小姑娘去了像什么话。
一想起要被指指点点的,沈云降就觉得头疼。
然而又一想,她这几日正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去见雪客,这岂不是送上门的机会?
沈云降一咬牙,还是同意了。
果然如她所料,军营里大部分男子都在挥汗如雨的训练,时而有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沈云降不自在的缩了缩身子。
在一个角落里,她看到了雪客。
暖阳倾泻而下,为少年的身型渡上一层光晕。少年正拉开弓,脊背绷得很直,死盯着数里之外的靶子。
箭羽破空,正中红心。
紧接着,他拿起另一支箭。
他好像很忙的样子。
沈云降收回视线时,少年望过来一眼,冲她微微颔首。
她也回了礼过去。
她们被安排等在帐篷里,等着邬施琅过来取药。
而另一边,和邬施琅一起练剑的少年们已经远远看到了沈云降和邬芷的身影。
他们打趣着让邬施琅赶快过去,顺便问了一下哪一个才是他的妹妹。
邬施琅擦着汗,遥遥一指,“那个。”
直指沈云降被风吹起的浅金襦裙,甚至为了不让人误会,往沈云降那边又偏了偏。
周围唏嘘不已,赞叹声连连。
“那另一个呢?”
有人问。
邬施琅把汗巾扔下,拿起水葫芦猛灌了口水,眉目间藏着几分不屑。
他咧嘴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却道:“不认识。”
四年前邬芷哭着喊着要带他走的时候,他便发誓再也不靠近这人分毫。
让他差点失去家人的人,怎么也不能算是个好人吧?
*
李承衍为了向林之桓将军引荐邬斯衡,带着邬斯衡来了林之桓将军的军营。
但邬斯衡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也能遇见沈云降。
他躲了七日,终究也没能躲过。
尽管他并不在府中,但府中事他全都知晓。
对于邬澜这家人,他的厌恶并不比邬施琅少。
一下子武安侯府便成为了他不敢回去的是非之地,而在这里,他看到了日思夜想,却只能控制住不敢想的人。
因为一旦脑海里浮现这张脸,他便会被排山倒海般的负罪感淹没。
正如此时——
他站在她的面前,一步都不敢上前。
而少女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眉眼弯弯,甜甜喊他:“长兄。”
他心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