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中（2/2）

上京中谁人不知，赵至逐和邬施礼可是从小斗到大的，平日八杆子打不到一起，谁会信他们能坐下来平平和和地喝杯茶。

赵至逐还真会挑时候，每次都挑家里没有主心骨的时候。

沈云降想离那人越远越好，但又有点担心邬施礼会应付不来。

桃雨劝她别去，去了反而引火烧身。

也正如她们所料，赵至逐不满只有邬施礼一人来见他，多次询问沈云降在哪。

邬施礼不答，也没叫下人为他们上茶，两人干坐着，气氛甚是冷淡。

“早就听说邬小姐出落得如花似玉，连关家的大少爷都求之不得，我今日来，倒想一睹芳容。”

赵至逐笑道，“你放心，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咱们早已经不是小孩了，从前的事就让它翻篇吧。”

邬施礼一言不发，懒得多给他一眼。

赵至逐也不恼，忽而压低声音，问：“想必邬二公子是在烦心前段时间的春闱？”

像是一下被戳中了心事，邬施礼擡头看他。

赵至逐深知邬施礼对读书有多执着，慢悠悠道：“你虽不如我，在我之下的等次，我还是能让你拿到的。”

就凭有个身为翰林院掌院的父亲，他所得哪怕虚名，都能高枕无忧。

而邬施礼眼眸微动，良久才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不信赵至逐来找他，就单纯为了施舍他一个名次。

赵至逐从来就不是好施乐善之人。

赵至逐露出赞许的神情，起身靠近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缓缓给出了条件：“我能助你仕途无阻，而你，只需要将妹妹送给我。”

邬施礼怎么都没想到，赵至逐居然要的真的是沈云降。

且他仿佛笃定自己胜券在握，甚至连犹豫都不曾有。

见邬施礼又当了哑巴，他也不着急，慢慢在屋里踱步而行，道：“邬二公子这样精明，怎么会不懂这其中差异巨大的利弊？”

“用一个毫无血缘、甚至于你只是负累的妹妹，来换取你前途无量，日后平步青云，这笔交易难道还需要考虑吗？”

他盯着椅子上呆坐着的少年，勾唇，“邬二公子？”

*

接近傍晚，桃雨打听了消息回来，说赵至逐已经走了。

在确定邬施礼毫发无伤，院子里的树也安然无恙后，沈云降才真正舒了这口吊了一天的气。

但问起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桃雨摇摇头，道：“两位少爷没让任何人进去过。”

沈云降颔首，没再关注。

反正赵至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了，只要等两日后邬斯衡回来，她也就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了。

次日清晨，邬施礼身边的阿岚送信过来，说邬施礼要带她去新记裁缝铺做几身轻薄的夏裳。

沈云降受宠若惊，又听阿岚补充道：“二少爷说，这是老爷和夫人交代下来的事。”

无论是谁交代的，邬施礼肯带她去，就已经是百年难遇的奇迹了。

于是沈云降粗略打扮了一番，在大门口见到了邬施礼。

有段日子没看得这么清楚了，他好像又瘦了些，手上蜿蜒的经络也更明显。

她站在邬施礼身边好一会儿了，再出声喊他，邬施礼如梦初醒，心不在焉道：“走吧。”

沈云降关心道：“二兄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用饭，是不是身子有些不适？”

简简单单一句寒暄，邬施礼却反应极大，否认了后，道：“你别管我。”

两人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相对无言。

其中好几次，沈云降都发现t，邬施礼好像有话要对她说，总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挪开眼看向热闹的集市。

新记裁缝铺位于偏僻的郊外，又因极富盛名，来来往往人流不断。

马车停在裁缝铺外，沈云降探出头瞧了瞧，发现今日竟然没什么人。

只有另一辆马车停在他们前方，店小二不停地往马车里搬运布匹绸缎，看来是个大客户。

沈云降本不喜欢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恰好合了她的意。

而邬施礼巍然不动坐在对面，目光久久落在她身上，眸中无神。

沈云降叫了他好几声，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二兄，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我们现在回去也行。”

邬施礼倏然抓住她乱动的手。

两人四目相接，他又马上松开，垂下眼。

他今日真的很奇怪。

沈云降不想耽误时间，觉着自己一个人也能挑，便掀开帷裳往外走。

明光自帷幔边沿一束束照了进来，她身后才响起那道阴晴不定的声音。

“等一下。”

沈云降回头，狐疑看他。

邬施礼冷白的面颊上不知为何生出几道红晕，磕磕绊绊道：“长兄有没有教过你，遇到意图不轨之人要怎么办？”

沈云降想了想，摇头又点头，“我应该不需要学这些。”

少女眉眼弯弯，莞尔一笑，“因为我有你们在。”

这幅笑容融进外界明媚的光晕里，在邬施礼因为这个回答还愣着神的时候，帷幔轻轻落下，隔绝了万里朝阳。

霎时间，天光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