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语(1/2)
林中语
今晚无论于谁,都注定是个不眠夜。
对上男子视线的一刹那,沈云降似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场史无前例的大火中。
那是一个雪夜。
浓重的血腥气漂浮在空气中,四周是朱红的高墙。无数火把隐在漫天的鹅毛大雪后,耳边疾风般的呼喊声迅猛刮过她耳际。
她从香甜的睡梦中惊醒,出去查看情况,小小的人儿呆立在院子里,不清楚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见一个官兵拿着刀朝她走来。
处处堆积如小山的积雪被热血融化,场景略有一丝诡异。
沈云降懵懂的眨了眨眼,任凭那个官兵如何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凶神恶煞的警告她,她必死无疑。
积雪被踩得簌簌发响,她渐渐清醒,一股强硬的力道从侧边推来,她脖颈离开那把带血的刀,狠狠的摔在雪地里。
她怔了一瞬,再想爬起来,只觉背上压着一座山。
她再看过去,那把刀正好划破了推她的阿娘的脖颈,鲜血迸溅在凛冽的寒风中,染红了她嘴角那颗棕黑的痣。
阿娘望着她“扑通”倒地,喉间吃力的吐出两个字。
“快……跑……”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在此时全部涌入她耳中。
她被吵得耳膜发疼,埋头捂住双耳,丝毫抵御不了那些声音不绝的侵入。
“叛臣沈寄山带兵攻打上京,通敌谋反已是事实,当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凌迟处死,头颅当悬挂于玄武门之上,载入史册,为后世之耻,骂名遗千古!”
“永世不得翻身!”
“永世不得翻身!”
“永世不得翻身!”
雷声骤起般的齐声高呼,在这混乱的四合暮色里,撞开了一圈一圈的回声。
如幽冥之音,经久不息。
在她发愣时,一个婢女牵起她的手,胡乱让她顺着狗洞爬出了府外。
但她的阿娘还在里面,她的家人都在里面。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走。
婢女拦住哭得撕心裂肺的沈云降,攥紧她的手,颤抖着嘱咐她:“小姐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去武安侯府,他们一定会保护小姐的!”
包围将军府的官兵很快发现了她们,为了沈云降能安全离开,婢女拼死拦住他们。
但很快死在了官兵的长刀下,血渗了满地。
沈云降被这样残忍的一幕彻底击溃,边哭边逃。
在她身后,大火熊熊。
原本安然宁静的将军府被明光烈焰尽数吞没,同时也烧去了,她心中所有光亮。
后来流浪在长乐郡时,她听闻她阿爹沈寄山被凌迟而死,而阿娘与兄长皆死在那场大火里。
包括她的金毛栗子。
可如今站在她眼前的人,眉眼分明那样熟悉,声音也与从前一般无二。
分明就是那个在传闻中已经死去的兄长——沈循。
“阿兄?”
她试探地喊了一声,甚至以为自己在梦里。
男子笑了笑,向她张开双手。
两人谈了一整夜。
在晴空夜空下,看着星星一颗接一颗闪烁,似乎永远不会停止发光发亮。
沈循告诉她,其实当年阿娘是让他们分头逃跑的,至于后来在大火中的尸体,是一自愿赴死的小厮假冒的。
全因阿爹曾救过他的命,他便自告奋勇,当了沈循的替死鬼。
沈云降依偎在他怀中,问:“那你这些年都住在哪?”
沈循摸摸她的头发,温声道:“我一直在长乐郡。”
“那与疏和雪客也是……”
“他们是我安排在你身边的人,”沈循没有对她隐瞒,“我希望你能在武安侯府平平安安长大,以后嫁个好人家,幸福一生。”
沈云降顿时湿了眼眶,泪眼婆娑道:“那阿兄呢?”
这次,身旁的人久久无言。
等她感觉出了怪异,看向他的那一刻,沈循才开口,神态平和,“我也会的。”
两人谈到远山的天翻起了鱼肚白,沈云降终于困得擡不起眼,靠在沈循身上睡了过去。
他将怀中人打横抱起,放在木屋里那张窄小的床上,一边放下帷幔,一边轻声对与疏和雪客道:“我不能在上京久留,此处就交给你们了。”
与疏和雪客齐齐拱手作揖道:“是,少主公。”
沈循披了件黑色披风,戴上兜帽,将面容藏在阴翳之下。
深深看了眼在床塌上酣睡的沈云降后,大步流星离开。
“少主公。”
雪客喊住他,道,“若是小姐问起您去哪了,我们该如何回答?”
沉默片刻,沈循道:“就说我喜爱游历山河,居无定所,过段时日自会回来找她。”
说罢,他转身遁入黎明。
*
邬斯衡赶回上京后,从邬施礼嘴中知晓了全部来龙去脉。
城郊树林那样广阔,还藏有绝世高手,连赵至逐的近卫都节节败退,沈云降的处境可想而知。
邬施礼说自己做错了,是鬼迷了心窍,他竟然跟赵至逐那种人渣谈交易。
邬斯衡什么也没说,也没再看他一眼,只让余砚带着人满城找沈云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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