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颤（2/2）

沈云降的脸被热腾腾的雾气熏得有了血色，垂着眼，迟钝地说：“又不是我让他别合眼的。”

“小姐……”

沈云降睁眼的那一刻，眼前不是熟悉的帐顶，而是她放箭的那一幕。

鲜血从李承玮胸口喷涌而出，而她耳边都是嗡嗡声。

她杀人了，亲手杀的，还是被邬斯衡逼着杀的。

这些想法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从头到尾，也不过是邬斯衡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邬斯衡说他们没可能，她就乖乖顺着他，如他所愿远离他。

邬斯衡要亲她，也不会顾及她愿不愿意，想亲就亲了。

为了自己泄愤就让她杀人，在那种情况下。

那她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一想到这儿，她凭空生了气，蹙眉抱怨了几句：“他不睡觉也全赖我？”

“既然这样，那我让他三天不睡，他会做吗？”

“他也不是几岁的孩童……”

“小姐……”

桃雨看着身后愈来愈近的少年，忍不住提醒沈云降。

然沈云降越想越气，茶杯往桌面一磕，擡起眼道：“说了不见就是不见！”

视线被明晃晃的烛光晕开，那道颀长的身影赫然出现。

甚至在她看来，还有些不切实际。

“……”

沈云降抿了抿干涩的唇，目光落到少年身后的与疏身上。

“与疏，你听见了吗？”她一本正经继续道，“我暂时不想见你。”

与疏“啊”了声，心道怎么牵扯到他了。

他们在外面听了那么久，小姐说不想见的应该是大少爷啊。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少年冷声道：“小姐说不想见你。”

与疏：“不是……”

“还不滚？”

邬斯衡的声音似是裹满了霜雪，令人瑟瑟。

与疏欲哭无泪，被桃雨扯了出去。

屋门一关，携带进来的冷风压弯了烛火。

此时的气氛略显尴尬。

而面对那个不想见的人，沈云降在心里t腹诽。

他还真会顺着台阶下。

但她很快就想不了那么多了。

邬斯衡一点没介意她方才露的馅，径直上前，探了探她的体温。

指腹触及她额头的皮肤，冰凉如雪。

“还不舒服吗？”

他垂下眼看她，低声道。

沈云降心不在焉地摇头，转身往床塌边走。

“我很困。”

其实她现在清醒得很。

但她真的不想看见邬斯衡。

她拉起帷幔时，身后的少年默不作声。

沉默许久，邬斯衡突然道：“我陪你？”

“？”

“你大病初愈，我是该多陪着你的。”

邬斯衡坚定地向她走来，“你说对吗？”

难道邬斯衡当真没察觉到，她不想见的人其实是他？

眼看着那人越来越近，沈云降终于慌乱起来，两眼一闭打算破釜沉舟：“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脚步声随着呼吸都安静下去，沈云降半睁开眼，发现少年正定定看着她。

“为什么？”

她也不想再掩饰了，脱口而出：“我不想看见你。”

说罢，她立刻转身，帷幔被她拽出了一朵花。

“为什么不想看见？”

少年不依不饶地问。

帷幔层层叠叠落下，在她手中缠绕发皱。

像是赌气般，沈云降又道：“我说我不想看见你，你就要问到我想看见你吗？”

她侧身，方才因热雾而升起的红晕退去，只剩尚在病中的苍白色。

“邬斯衡，我说的话算话吗？”

“你做事为什么从不与我商量？”

她从未有过这样强硬的态度，以往邬斯衡做的事，都是在她接受范围内的。

而这次，她无法再容忍他的为所欲为。

烛光将他们倒地的影子连在一起，又因为邬斯衡的靠近，汇聚一处。

沈云降再擡头时，少年已经距离她不足一尺。

她永远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的情绪只会藏在阴影后，由自己感受。

但邬斯衡的眼神就在告诉她，他不赞同她说的话。

她又一次垂下脑袋，看着少年漆黑的衣袂被夜风拂起又落下。

她说的太过分了吗？

但她垂落身侧的手被牵起，邬斯衡慢慢道：“那你要与我成亲吗？”

沈云降心底一颤，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成亲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被他问出来，就像是明日要吃什么饭一样！

对上少女眼底的疑惑，他强调道：“我是在与你商量。”

这下轮到沈云降寻根追底了：“……为什么？”

少年弯唇一笑，轻轻吻了吻她的手心，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

“因为成亲了之后，你就算不想看见我，也不得不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