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热中(2/2)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邬施琅现在居然有点局促,也没有她预想中的讽刺与嘲笑。
他憋红了脸,最后从衣衫下掏出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
沈云降定睛一看,发现是只幼年期的小狗。
“这个是我和二兄去商铺里买的,和乌龙很像。”
邬施琅低着头,摸摸小狗的耳朵,“给你养着。”
小狗的眼睛又大又亮,沈云降看着,不由得酸了鼻子。
“还有,你能继续教我射箭吗?”
他语气恳切,不像是在开玩笑。
沈云降默了默,道:“为什么?”
邬施琅挠了挠脑袋,道:“三月就是下次射礼了,我也想拿个好名次。”
以往那么多次射礼,也没见他想参加过。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便道:“你别多想,我只是和别人打了个赌,没办法了才找你。”
“……”
按他的性子,得多没办法了才来找她。
沈云降眼中的怀疑更甚。
但邬施礼却很冷静的拍了拍邬施琅的背,看着她认真道:“对不起。”
沈云降随即愣住。
从小到大,邬施礼从未这样严肃正式的跟她道过歉。
从小时候的恶语相向,冷漠疏远,再到长大后为了名利将她送给赵至逐,又因嫉妒邬斯衡而散播他们的谣言。
桩桩件件,比曾经那些美好的往事更让她记忆深刻。
早已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可以消解的了。
她垂下眼,默不作声。
这样的反应,就是不接受的意思。
邬施礼了然,来之前就没有对沈云降能原谅自己抱t过希望。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我替子豫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邬施琅虽然也做过错事,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沈云降。
她当然知晓,对于邬施琅对她说的话,也很理解。
本来就是她先惹怒他的,邬施琅会误会理所应当。
沈云降重新擡起眼,对邬施琅笑道:“没关系。”
下一刻,原本颓唐的少年极快地振奋了起来。
“那说好了啊?”
邬施琅还有点不太相信似的,等着她肯定的回答。
她点点头,“好。”
临走前,她将他们带来的小狗送还给邬施琅。
这只小狗的确很像栗子和乌龙,但始终不是它们。
就算要重新开始,对于它们,她只想珍藏好这段时光,放在心底。
任何其他小狗都不能代替它们。
邬施琅抱着小狗,眼里都是爱惜。
“我会照顾好它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证。
送他们出门后,沈云降一回头,便看到了空无一物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封崭新的信件。
信件上是整齐又熟悉的字迹,写着。
——致云降。
*
承干宫内,皇帝正在案前审阅堆积成山的折子。
大皇子制造的宫变对外人来说许是出乎意料的,可于皇帝来说,是早有预兆。
皇帝虽然缠绵病榻时日已久,可当初也是历经腥风血雨才得以坐拥天下,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谁人心术不正他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当他接到邬斯衡的密信后,便躲入了深山老林,只等邬斯衡将李承玮一举拿下。
但邬斯衡却擅自杀了他的亲儿子。
这些奏折,一半多都是弹劾邬斯衡越权犯上,罔顾国法的,还有一部分,是在为他开脱,言当时情况有变,邬斯衡才不得已而为之。
还有人说,邬斯衡平乱有功,功过相抵,是当之无愧的镇国公。
皇帝当然知道,自己曾许诺只要邬斯衡能回来,就正式册封他为镇国公。
只是关于大皇子的事,他还是对邬斯衡生出了几分忌惮。
小小年纪就如此杀伐果断,难保日后不会野心勃勃,又为一代权臣。
黄铨德推开殿门,小心翼翼端了杯茶,放在皇帝手边。
“朕让你待在宫里盯住他们,”皇帝捧起茶至唇边,淡声道,“你可有什么发现?”
黄铨德拱手道:“陛下,大皇子谋反的确是受赵家蛊惑,而赵家确有养大皇子为傀儡的动作。”
“嗯。”
“镇国公……少将军回京没有旁的举措,应是一心为陛下办事的。”
皇帝沉默不语。
说完这些,黄铨德有些支支吾吾道:“还有一事……奴才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掀眼看他,“你尽管说就是。”
黄铨德继续道:“其实大皇子是少将军的义妹,府中那个四小姐杀的。”
庄严肃穆的殿宇里,空旷得似能听见悠悠荡荡的回声。
皇帝想起群臣奏折里曾提过有关这个义女的事。
“大皇子意图强娶少将军的义妹,少将军一时震怒,让四小姐举弓箭而杀之。”
皇帝顿了顿,问道:“弓箭?”
“这正是奴才觉着奇怪的地方,”黄铨德声音压低了些,道,“这上京城里,少有官家小姐会使用弓箭,况且能一箭让大皇子毙命,想来训练多年,不似寻常人等。”
“那你的意思是……”
黄铨德从袖子里拿出了本陈年的狱书,翻了几页,恭敬递给皇帝。
“陛下,奴才翻遍旧籍,发现有一人,无论是年龄还是其他,都能对得上这位四小姐。”
狱书上的名字映入眼帘时,黄铨德的话也重重的落了下来。
“那便是曾在皇室射礼上夺得魁首的,早已于四年前身死的,罪臣沈寄山之女……”
“沈云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