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给她的婚礼(2/2)
“无妨,你继续。”
见他的妻眼里忧色真切,晋王俊逸的眉眼间笑意变浓,言笑晏晏鼓励道:“你的动作,比小花利落。”
为证明他真的不在意,还余有精力地勾起她鬓边一缕乌黑发丝,缠绕在左手小拇指上,把玩起来。
魏清宁着男装时,总是束发,头戴乌纱。难得有机会抚摸她这柔顺的三千青丝,晋王握在手里,半晌都没放下。
魏清宁瞧着男人这幅肆意娴雅模样,确实也安心几分。由着他蹂躏她发丝,而后重新低下头,专心上药。
偌大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只是偶然会响起工具的磕碰声。
但也轻轻的,一如轻轻的上药动作,渐入佳境。
魏清宁神情专注,认真姣好的侧脸,在荧荧烛光的映照下,柔美可人。
画面和谐而美好,倒映在晋王一双柔色桃眸里,被无尽放大。
他不禁会想,他的妻不施粉黛、不戴点缀时已然这般美好,若是白日穿上王妃规制的盛装华服该是何等盛景?
又或是那一身凤冠霞帔,该是何等惊艳?
偏偏她自幼做了儿郎,拥有一腔热血,养出一身风骨,踏上一条整日提着脑袋的艰辛振兴家族之路……
“好了。”
魏清宁帮他整理好衣袖,又将工具一样样装回药箱。然后自然提起药箱,要送回东侧间。
怎料,男人还在捏着那缕发丝,不肯撒手。
不仅如此,他还一圈圈卷着,让她被迫一寸寸挨到他跟前。
“说说吧,这两日你是如何思念本王的?”
身前,出尘绝代的男人慵懒靠在座椅上,一双桃眸风华潋滟,恍若谪仙下凡。
叫人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句诗词“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当然,如果他没有过河拆桥,外加秋后算账的话。
魏清宁不吃美男计,这会大脑依旧思路清晰,反应极快地看了眼他右臂,“自然是担心您在外时,会遇到危险。”
“没了?”晋王不满她的敷衍,轻扯下发丝,暗暗透着威胁的意味。
魏清宁被他捏住命脉,只得愈加小心地认真应对。
可她这两日几乎都同晋王在一起,自然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偏偏眼下又顶着魏清漪的身份……
“那王爷有想我吗?”
魏清宁编不出甜蜜相思语,决计化被动为主动。
一方面想转移话题,另一方面思及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心上人,也想借此试探下妹妹在他心中的分量。
话音落下,男人并未立即答话,而是无声凝视她良久。
深邃的黑眸里,情绪斑驳错杂。
有浅笑,有柔色,有嘲弄,还似有……伤感?
魏清宁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也有些无措,就在她觉得有必要开口转移话题时,忽然听见他出声道:“一直在想,同你一样。”
“王爷如此说,我便安心了。”魏清宁随即点了点头。
可见她如此,晋王却是摩挲着那发丝,心有烦乱起来。
她误会了,误会他是在思念魏清漪。
要解释吗?
这般,势必要戳破那层窗户纸。
然后呢,然后她便再也不会来王府了吧。
白日在马车上,她的话犹然清晰回响在他耳边:“此前被外派河南查案时,微臣见过太多婚姻里的悲哀,早已全无向往之意。”
按照这般意思,原本就在有意同他拉开距离的小姑娘,日后只怕更要处处避着。
届时两人之间,或许都比不得她与吴弛等人亲近。
思及此,昨日不明她生死时的燥乱之感,陡然袭上心头。
晋王动作比大脑更快一步,不假思索就将魏清宁打横抱起,一路往寝床而去。
“……王爷,您的手臂。”
魏清宁始料未及。她想去推他,又担忧碰到他那骇人的伤口,只得出言好生提醒。
晋王将她轻轻放平在偌大柔软的寝床,随手落下正红色鸳鸯比翼齐飞的床帷,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对付你,一只手足矣。”
“可您刚才分明说过,会放我安歇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眼见他眼眸情欲渐浓,且浓烈得惊人,魏清宁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随即转至床尾。但很快,就被轻而易举地拽了回来。
晋王抚上她的脸颊,“在你面前,本王再也做不得君子了。”
说完便倾身压下,不甚温柔地碾住那樱唇,贪恋之间动作不断加深。
魏清宁后知后觉睁大眼,但已然为时晚矣。
只得趁着他唤气的间隙,争取最后一丝权益,软声轻哼:“王爷,灯烛尚未熄。”
再度被打断好事,晋王不免黑脸,但还是狠狠吮了娇妻的唇,满足了她的小心思。
随后不多时,宽大的拔布床便开始吱呀作响。
连带着床头方几上的糖块,也在白瓷瓶糖盒里“叮叮当当”跳动,好似歌谣一般,在欢庆着什么。
……
月上中空,月光清冷如冰。
每一个主殿圆房的夜晚,都注定是魏清漪的不眠夜。
尤其是今夜一门之隔,她亲耳听见魏清宁对着晋王软语撒娇,而晋王也随即就跟着离去后,更是叫她心头怒火横生。
真是没想到,原本背着她,魏清宁竟然如此狐媚勾引她的男人。
难怪晋王夜里,是一次比一次贪欢。
待两人一回主殿关上门,魏清漪就气得当即一连摔碎三盏茶碗。
这些时日迟迟寻不到前世新帝的蛛丝马迹,她原本还合计着,实在不行就借着前世记忆,辅助晋王登基。这般,她也能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皇后。
可怎料晋王对魏清宁的态度,越来越亲近。若是日后东窗事发,他会不会就……
魏清漪越想越烦躁,下意识抓起桌上的纸张,就要撕掉泄愤。
但待瞥到这是魏清宁刚刚留下的那几幅画像后,她蓦地顿住手里的动作。
魏清漪黑眸微眯,仔细回想着魏清宁当时问她话的情形,暗暗思量起来。
这几个男人,应该是将魏清宁误认成她了吧,所以魏清宁才会回来,同她追问起这事。
但两世为人,魏清漪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几个男t人。
那么,他们又为何会认识她?
桌案上的烛光,晃动进魏清漪的黑眸之中。脑海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到一种甚是大胆的猜想——
莫非,这几人也是重生之人?!
“当当当当……”
恰是这时,张婆子从外面敲响房门。三长一短,是来报信的暗号。
“你来得正好。”
魏清漪转到外间拉开房门,放人进来。
随即又回到书案前,快速临摹下的几个男人画像。
她交与张婆子,正色叮嘱:“你私下里去查查这几人是何来历?切莫让第三个人知晓此事。”
趁着乔儿不在,张婆子很是想巩固自己的地位,连忙满口答应下来:“是,明早天一亮,老奴就设法去暗中调查。”
交代完这件要紧的事,魏清漪才想起张婆子为何而来。
她望了眼对面的主殿,得意嗤笑:“这回才多久,那边已经歇下了?”
按照两人约定,张婆子每次都会守在主殿门边,待晋王和魏清宁两人歇下后,就过来汇报那边的情况。
然而这回,却是不同寻常。
张婆子神色复杂摇摇头,“王爷体恤王妃您疲惫,特意让孔嬷嬷熬煮了红糖水。”
“一碗红糖水,也需要孔嬷嬷亲自来熬?”
魏清漪不解地皱眉,孔嬷嬷是当年先皇后身边的老人,曾与幼时的晋王荣辱与共,颇受他尊重。
“里面放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物。”
张婆子面色一晒,吞吞吐吐说道。
眼见魏清漪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她赶忙话茬一转,换上一副笑脸劝道:“想来王爷对您是越来越体恤了呢。如今姑娘您的地位,已然超过孔嬷嬷在他心中的分量了,不是?”
“这倒也是。”
忆起昨日孔嬷嬷特意送来亲手在寺庙求来的送子观音,魏清漪略略思忖,只觉得也算情有可原,但仍是不放心,“既是还没结束,你还不赶紧回去守好门?”
“是。”
张婆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忙不叠又回到主殿门边。
……
主殿内,一股幽兰般的馨香弥散。
似乎因着有伤在身,要顾及一二,今晚晋王只幸了一次,便浅尝辄止。
“喝些糖水,润润喉咙。”
他借着两盏红烛的微光,披上外裳,起身将婢女才送进来的糖水,端到床边。
而后左手将精疲力尽的魏清宁揽入怀中,右手端着糖水,喂到她嘴边。
好性地看着她秀气地小口小口抿完,问道:“喝出来都有什么了吗?”
魏清宁懒洋洋倚靠在他宽阔的肩头,慢慢咀嚼,细细品味着:“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说罢,她不由停下来,无声思忖。
怎么感觉这四种物件,在哪里也曾一起出现过……等等。
魏清宁神情恍然,这是“枣生桂子”。
他这莫非是在变相催她,要早些诞下子嗣么?
她轻擡雾蒙蒙的长睫,恰是对上男人饶有深意的目光,原本就被滋润得潮红的香腮,倏地一热,更是娇艳欲滴。
只庆幸如今视线昏暗,他会瞧得不尽清楚。
然而晋王瞧得一清二楚,知她是领悟了,黑眸里涌动起复杂情愫。
其实催生倒是其次,主要是想补给她一场迟来的新婚夜。
饶是红烛和早生贵子这等物价能准备齐全,但每个女子一生只有一次的凤冠霞帔,八擡大轿,十里红妆……仍不免余有遗憾。
既是成为他的妻,尽管过程中充斥着欺骗与谎言,但别人/妻子该有的,他也会设法补给她。
“王爷,您先行去梳洗吧。”
面对男人的暗示,魏清宁只觉有些难以招架,勉强挣脱开他怀抱,躺回床上,背身面朝里。
就像当初侍寝一样,明明早早知晓,也自认做足心理准备,但真正与他肢体触碰刹那,仍是手足无措。
而孕育子嗣,关乎到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真的提及这个话题,让她一时间难以想象。更是做不到像寻常妻子那般,满含期待,百般期盼。
哪怕这是一份莫大的荣宠。毕竟堂堂晋王殿下,并不会缺女人为他诞育子嗣。
忽然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笑声中,若有似无地夹杂着一丝凉意。
魏清宁回头看去,但晋王俊脸的面庞上仍挂着浅笑,嗓音也柔上几分:“再喝一碗,省得明早起来身子疲乏。”
这话算是说到魏清宁心坎里去了,她想着明早还要去都察院当值,遂没有拒绝,伸手接过玉碗,“多谢王爷。”
晋王暂时得了空的手,从床头方几的糖盒里,随意挑拣出一颗。
一边瞧着她喝尽糖水,一边徐徐咬碎糖块。
今晚回到王府,他召见孔嬷嬷细问过,说是诊出魏清漪小腹曾有受损迹象,很可能再也无法诞下子嗣。
不难推测出,这便是姐妹俩冒险调换替寝的缘由。
同时也意味着,魏清宁会是日后王府世子生母。
然而适才,晋王浅瞧着她悟出“枣生桂子”后背过身去,无形之中传递出拒绝的意味。
不愿么?
是了,她觉得婚姻里充满悲哀。
但既是已主动送上门,便由不得她不愿。
玉碗被放回方几上发出沉沉一声闷响,紧接着,床帏层层坠落,将床外那仅有的一点微弱烛光也尽数遮住。
屋外大风渐起,乌云蔽月。墙边最挺俏的一枝腊梅,最先被吹得摇摇晃晃,不能自已。
魏清宁于混沌的沉沦之中,逐渐意识到,那两碗红糖水,分明是用来补充她今晚的体力。
且有红枣、桂圆、莲子那等滋补之物吊住,她现下连想偷懒昏睡都难……
“怎的这般不专心?”
情到浓时的男人,吻上了她的脖颈,惩罚似的隐隐用力。
但不同于身上,脖颈若是留下欢好的红痕,明日她还如何出去见人?
“王爷……不可……”
魏清宁一丝理智尚存,边软声告饶着,边挣扎着双手将他推开,差点推搡到他右臂伤口。
正是贪香之时,冷不丁又被拒,晋王不悦扣住她一双柔夷,拉至头顶,似笑非笑责问道:“怎么,你要谋杀亲夫?”
“亲夫”二字,让魏清宁不免有些底气不足。
如今,她正顶着为人/妻子的身份,与夫君亲热本就是分内之事。
可偏偏她又不是真正的晋王妃,明日还得去男人往来的都察院当值。
魏清宁抿了抿唇,扯出个还算必要的由头:“这处若留下痕迹,衣服遮不住的,恐是要叫下人瞧见笑话我不知礼节。”
听她这般说,晋王原本就幽深的黑眸,微不可见地又暗上几分:“你若有事,隔着屏风传唤下人便是。”
说完,再度倾压而近。
“那……那我到时候也得有力气传唤才是。”
魏清宁本就破碎了的嗓音,平添凌乱。
几次相处下来,她大概摸到些规律。知道在房事上他吃软不吃硬,于是回握住他的手,试探性地摇了摇,“夫君,我真的累了。”
“夫君”二字,听得晋王微微一怔。
他而后垂眸凝了她一瞬,眼尾染起一抹笑,“给夫君拿颗糖,今晚就放过你了。”
今晚也不知他是第几遍说这种话,魏清宁已然不相信,但如今她形同砧板上的鱼肉,也别无选择。
只得撑着娇软的身子,探头去拿床头小方几上的糖盒,边挑拣着边问:“您要吃哪种口味的?”
“红豆牛奶糖。”
“好。”魏清宁在糖盒里仔细挑拣出一颗,放在掌心,递到他面前。
晋王没接,“喂我。”
魏清宁不由心道一句,果然。
一晚上被他折腾够呛,她索性豁出去脸皮,忍着羞赧又将糖块往他嘴边送了送。
结果晋王还是没接,轻挑眉梢,继续笑看着她。
唔!
魏清宁懵怔了一瞬,转而一股火焰只窜头顶,两颊连着双耳,都抑制不住地往外冒火。
堂堂晋王殿下,他居然……
她想,大抵全天下也只有她有幸又或不幸地得见,这位谪仙般的男人,如此有辱斯文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