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休妻(2/2)
躺椅上,伴着悠扬的笛声,晋王缓缓闭上幽黑的眸,亦是静声细品。
每一个曲调,好似山间精灵,顽皮而温暖钻入他心底,治愈那一道道旧日丑陋伤疤。
再擡眼前,桃眸已恢复一片清明。
他倾听心声,望向他的妻。
少年立于门口,背影纤瘦而笔挺,鸦青衣袍随风而动,自然而随性。
没有一句关心,也没有一句窥探。没有看他,却又是看懂了他。
晋王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拉开视野,将她定格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
有那么一瞬,他忽然在想,若是一直这般与她长久归园田居,貌似也让人满怀憧憬。
直到笛声终止,遐思回神。
晋王压下眼角,就像笛声一样,有些事一旦开始,终究要有个了断。
朝堂如此,内宅也是如此。
那一日,望着雨幕前宁静致远少年,素来对背叛之人百倍奉还的晋王,决计不再追究她欺瞒一事。
并打定主意,回朝便设法终止与魏清漪的婚姻。
或许一时半刻,还可能不能给魏清宁名分,但至少不该是如今这种关系。
***
当日午后,风停雨骤,太后命侍卫一路寻着踪迹找过来,“魏清宁”和“王小花”二人正式跟猎户道别。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路人马回到营地。
最先出来迎接二人的,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和魏清漪。
“王爷,您没事吧?”魏清漪亲昵上前,满脸关切:“没事就好,我们这一日一夜真真是坐立不安。”
“本王没事,你兄长受伤了。”
晋王退开一步,随掌事嬷嬷进帐篷拜见太后。
“兄长,你没事吧?”魏清漪悻悻将目光转投在魏清宁身上,“我是想着你武功深厚,比王爷自护能力强,这才一时忽略了,我真该打。”
“无碍,人之常情。”魏清宁一向不计较这等细枝末节,“你们这边,一切可好?”
“……都挺好的。”
魏清漪不着痕迹顿了顿,而后笑盈盈说道。
魏清宁点点头,转身准备回自己帐篷,这时掌事嬷嬷复而走出来,“世子留步,太后有请。”
“是。”
魏清宁兄妹皆是面露不解,但还是依着规矩,先后入账行礼:“见过太后。”
“赐座。”太后慈爱看着她们,“都说龙凤胎是祥瑞,如今瞧着,果真如此。”
“是啊,王妃娘娘昨日冒险救太后,世子亦是冒险救下王爷,真真是吉祥如意,更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掌事嬷嬷很有眼力见地,笑着进一步为兄妹二人解惑。
闻言,兄妹俩都看向对方。
魏清漪脸上笑意有些僵硬,她没想到原本已经阻止魏清宁救太后了,转头魏清宁又救下晋王。
魏清宁神情向来淡淡的,淡淡瞥魏清漪一眼,而后便依礼数朝太后拱手:“太后谬赞,救驾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亦是微臣兄妹之荣幸。”
魏清漪这才反应过来,忙不叠跟在后面称:“兄长说的是。”
两兄妹的心怀,晋王看在眼里,太后和掌事嬷嬷亦是看在眼里,孰高孰低,瞧得分明。
但站在太后角度,兄妹俩一外一内辅佐晋王,倒也不必二选一。
“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
太后摆手让两人落座,而t后宣布:“前朝官职之事,哀家不便插手。清漪的诰命品阶,倒是能同皇帝提一提。”
“多谢太后。”
魏清漪闻言,喜不自持,当即再度跪地谢恩。
“诰命不可世袭罔替,孙儿斗胆替清漪向祖母讨个县主封号。”
这时,晋王意外开口,四两拨千斤道:“县主多封给有功之臣的姊妹,等同对魏世子一柄嘉奖。祖母,您看这般如何?”
打定主意要休妻,无论是否乃侯府过失,晋王看在魏清宁面上,还是决计给魏清漪留一份体面。
诰命会随着休妻而失去,但县主封号不会。
而且,他也希望这个诰命,有朝一日能实实在在加封给魏清宁。
“世子和清漪如何看?”
太后平易近人询问。
魏清漪这次倒是学乖了,懂得看魏清宁反应,“微臣一切但凭太后和王爷做主。”
“承蒙太后和王爷厚爱,清漪怎样都好。”
魏清漪有样学样。
而且她心里也掂量着,县主一应待遇不必依附晋王而存在,对长远打算有利。
***
封赏之事敲定,不多时宣武帝召见晋王,魏清宁借着机会也一并离开太后大帐,魏清漪则抓住机会继续哄得太后笑逐颜开。
回自己帐篷路上,魏清宁中途偶遇高大人,两人闲聊几句。
因着晋王对魏清宁的态度,高大人也没将她当外人。从他口中,魏清宁听到两条重要情报:
一是,刺客乃前朝逆贼。
二是,晋王舅父萧山已抵达营地。
“前朝之人……”
魏清宁略略转睛,将前后每个环节慢慢串连起来。
此次刺客之中,有龙华山上的山匪大金牙,也就是说龙华山那波山匪也是前朝之人,“如此,龙华山精巧的密道倒是说得通了。”
“可不是,如今想想,的确像是敌国暗探的手笔。”高大人余有遗憾:“早知道当时就该顺着这线索查下去,也是大功一件。”
魏清宁一时未言语。
她微垂着眼睫,联系起另一件事。
当时在龙华山遇到的几个粗犷男人,应与山匪这波前朝逆贼有怨,那他们会不会也是前朝之人。
还有两次都出现在现场的新帝,是巧合,还是也具有相关性?
“世子?世子!”高大人擡手在魏清宁眼前晃了晃,感兴趣询问道:“您是不是想到什么重要线索?”
“哦,我是在想,咱大铭是否要往北疆派兵,以扬我国威。”魏清宁擡眸,淡淡表示:“正好萧将军回京,他常年驻守北疆,应是很擅长处理此事。”
“巧了,大伙都是这么想的。”高大人透露:“不过这次,让陈昭抢了先。刚刚,萧将军和陈昭在皇上面前争论不休。皇上听得头疼,叫他俩私下吵去了。”
“各有所长,一时争论不休倒也正常。”
萧将军手握十万兵权,但是乃晋王一党,一向受宣武帝压制。
陈昭虽是军权不足,但乃祁安王一党,一向备受宣武帝器重。
可就是各有所长么?
魏清宁与高大人心照不宣一笑,而后随意笑谈几句,拱手告别。
***
得知萧山已至,魏清宁随即将追查父亲当年占亡一事提上日程。
楚为没获得随扈机会,此事只能她亲自上阵。
回到营帐后,命福兴在营地各处看似随意地闲逛一圈,打探到萧山这会人在陈昭那处。
确定萧山大帐无人,于是趁着守卫不备,命福兴放风,魏清宁悄悄潜入大帐之中。
萧山大帐摆设倒也简单,典型的行军打仗做派,除去睡榻和桌椅,便是兵器和兵书。
魏清宁捡着书皮磨损严重、一看便是常翻看的兵书,抽出来翻开是否有夹带密信,然后再仔细放归原位。
“咕咕,咕咕……”
不远处,传来福兴学布谷鸟叫的暗号,意味着萧山回帐。
而且鸟叫节奏,越来越急促!
闻声,魏清宁旋即悄挑开帐篷门帘,眼见萧山近在咫尺——
就要撞见!
她紧急环顾帐篷内四处,最后急中生智躲到睡榻底下。
相比于行伍出身、身姿魁梧的萧山,她身材清瘦,藏在他宽大的睡榻下,倒也隐蔽得正正好。
萧山回来后不觉有异,正常进用晚膳。
再之后,一双黑靴突然出现在睡塌
紧接着,裤腿掉下来,他要沐浴……
魏清宁赶紧闭上眼睛。
但等上许久,水声停了,萧山仍泡在浴桶里,呼吸平稳,似是睡着。
瞅准机会,魏清宁蹑手蹑脚从睡榻。
轻挑开帐篷门帘一侧,将事先备好的石子高空抛出,一招声东击西,引开帐篷门口守卫,成功脱身。
“呼……”
走开几步,魏清宁提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这才缓缓吐出。
她边往回走又深深回看一眼帐篷,刻意记忆着萧山右臂上一个刺青——黑色火焰形状。
这刺青只是一时兴起,还是另有含义……
“魏世子如何在此,来找萧将军?”
躲过萧山,却是迎面撞见祁安王和陈昭,魏清宁立即背后摆手,示意福兴别跟上来。
嘴上则不急不缓答复道:“原是想寻陈指挥使聊聊案情。听闻陈指挥使和萧将军在一处洽谈,就近过来瞧瞧。”
“此事确与龙华山一案相关,魏世子若有意参与,本王也可替你向父皇举荐。”
一向眼高于顶的祁安王,对魏清宁表现出极大的拉拢之意:“虽然你和皇弟关系匪浅,但本王始终欣赏你的忠心与能力,随时欢迎你上门做客。”
“魏世子,可不是谁人都能成为王爷的门客。”陈昭一双鹰眼阴鸷钳着她,嘴角又面带笑意:“此事,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
魏清宁被他瞧得毛骨悚然,本能婉言谢绝:“王爷、陈指挥使谬赞,微臣不胜惶恐。”
说罢,不着痕迹再度打量着两人。
刚愎自用的祁安王,喜怒无常的陈昭……身材相近,新帝会是他们二者之一么?
“见过祁安王殿下、陈指挥使、魏世子。”
就在祁安王正想进一步开出高价码游说时,王小花由远及近,“世子移步,王爷有要事与您相商。”
“何事?”
借机从祁安王那脱身,魏清宁带着王小花走开几步,才问道:“王爷人在何处?”
“王爷就在前面。”
王小花恭敬请她往前走,卖关子不肯说缘由。
不远处,于营地穹穹篝火中,月白欣长背影阑珊负手而立。
魏清宁狐疑打量王小花几眼,间接审视他家主子。
以她近些日对晋王的了解,这男人若是有意卖关子,大抵不是什么正当要事。
果不其然,待见到晋王:“陪本王去山顶瞧瞧。”
“深夜去山顶,何事?”
“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