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1/2)
休书
“这么早找我,兄长有何要事?”
此刻天还未亮,魏清漪惊讶魏清宁会这么早下山。
她昨晚知晓两人上山,愤恨烧心,一晚上没睡。上山又不同于侍寝,魏清宁能去得,她亦是能去得。
再度想起比试那会,晋王看魏清宁的眼神,她再度忐忑,莫非晋王当真知晓了?
“我身子突感不适,需回京养病。”魏清宁提笔写好书信,递给魏清漪,“这个时辰不好惊扰众人,你回头替我将辞呈转交王爷。”
“兄长哪里不适?”魏清漪接过信,发觉魏清宁脸色的确不好,不由联想到怀孕,“我命人去传太医……”
“糊涂!我身子,太医如何诊得?”
魏清宁严词拒绝:“你如今承蒙太后欢喜,长大懂事了,兄长为你高兴。但伴驾如伴虎,日后务必要谨言慎行。如果再遇险,首先保护好自己。诰命,封号,都不及你自己重要。”
“兄长说得的是,我一时关心则乱。”
魏清漪只将忠告当做耳旁风,一心打探其身子不适的缘由,“你是哪不舒服,不若我派张嬷嬷随你一同回去?福兴粗手粗脚的,总归不如婆子会照顾人。”
“肩头的箭伤,你无需挂心。”
魏清宁不想让妹妹共背烦心事,只言简意赅提了一嘴。
“听闻兄长昨夜与王爷上山观天象,为何不亲自同他说?”魏清漪含笑眸光暗含探寻,“我怕哪句没说清,会误事。”
如此匆忙行事,可不是她这位好兄长的作风。莫非两人闹别扭了?莫非两人已将所有事摊开,唯独瞒着她?
这时,福兴挑开帐篷门帘,“世子,行李已装好。”
魏清宁遂拍拍魏清漪肩膀,“我要说的都在信里,你无须多言,回去歇着吧。”
而后径直坐上马车,一路直奔京城。
她要尽快查出萧山右臂的黑色火焰刺青,找出当年真相。否则等萧山回了北疆,那就是放虎归山。
也要趁晋王、祁安王、陈昭三人未回府前,去他们府邸探查一遍,看看谁最有可能是那位新帝。
眼下,晋王还愿替妹妹争取封号,多半仅识破女儿身,不知替寝之事。
而那日在树林被迷晕后,新帝曾来过,也可能已知晓她的女儿身。
两件事如此凑巧,会不会晋王就是新帝?
魏清宁竭力回想后半段梦境,然而醒来后,只对新帝灭门侯府记忆深刻,其余皆是一片模糊。
马车一路在山道疾驰,车窗棉帘被山风吹得狂摆。两旁山体与绿林飞速倒退,景物亦是模糊不堪。
***
自幼历经深宫种种,晋王入睡时亦是时刻警惕。魏清宁起身刹那,他已然苏醒。
想挽留她,借此捅破这层窗户纸。
然而看着她小心谨慎的动作,伸过去的手还是任由那鸦青长袍的衣摆,自指腹划过。
轻中带刺,好像心头被啄了下。
后来,晋王负手于车辕远眺,目送定北侯府马车一路下山,久久未语。
“王爷可要属下去传话,命世子留下?”车旁,王小花不解询问。
“她还需要些时间。”
以她的聪慧,不难明了他的暗示。晋王想,这么多时日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下山后,晋王照常忙于庶务,将天象观测记录拿与钦天监,几番核定,呈报御前。
直到黄昏,拖着满身疲惫前往魏清宁帐中,想与她共进晚膳,才得知人已回京!
“兄长身子不适,匆匆回京确有不妥,妾身代其向王爷告罪。”
晋王帐中,魏清漪扶着张婆子款款而来。
看似礼数周全,实则那封辞呈,已被她“不小心”烧得面目全非。
一份言辞恳切的手书,与寥寥几句的不告而别,当然后者更锥心。
魏清漪行礼起身,擡眸审视起书桌后光风霁月的男人。想借这机会,瞧瞧晋王心里对魏清宁倒底是何意。
晋王脸上浅笑依旧,“嗯,本王知晓了。”
魏清漪:“王爷有伤在身,妾身命人做了几道补血益气的药膳。”
张婆子随即将食盒呈递给王小花过目。
“有心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晋王只微微颔首道,复而低头对着天象记录写写画画,未有留她共进晚膳的意思。
魏清漪讪讪退下,“那王爷也早些歇着,身体为重。”
帐篷棉帘落下,书桌前,晋王瞳仁转瞬幽黑。
帐篷内气压骤降,王小花小心侧头去看。原本星象整整齐齐的画纸,被一块深戳过的浓黑墨迹毁了全部。
而用来描绘的玉笔,亦是拦腰折断!
***
出帐篷前,魏清漪余光扫了眼膳桌,皆是甜口。
晋王也喜甜食,倒也无碍。偏偏面对面摆着两副碗筷!未言明一声,却将她的脸打得“啪啪”生疼。
“这算什么!”
回去后,魏清漪屏退众仆人,将帐篷内的晚膳砸得稀巴烂。
“老奴瞧着,王爷并未在意世子离去一事,想来也就是同僚间边用膳边谈些公务。”张婆子好言相劝:“这帐篷不隔声,姑娘还是忍忍吧。”
“忍忍忍!除了忍我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魏清漪怒不可遏坐到软塌上,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昨儿交代给你的事,办得如何?”
“老奴命犬子已去看押刺客处看过,上次您给到老奴画像上那中年男人,据说已服毒自尽,被扔到t后山。”
张婆子也压低声音,不忘替儿子美言几句:“因着是姑娘交代的事,他甚是上心,亲自前往后山查看。您猜怎么着?”张婆子神秘道:“那后山尸堆中,并无那中年男人的尸首。”
魏清漪眸色一沉,怒意变深意:“此次看押刺客,由谁负责?”
“锦衣卫。”
“锦衣卫陈昭,”魏清漪轻扣方木几,细品这事:“如今听令祁安王……”
“太后偏袒咱家王爷,成为祁安王被立储的最大阻碍。他们浑水摸鱼伪装刺客行刺太后,也说得通。”张婆子头头是道。
魏清漪却意不在此。
那日刺客都蒙面而来,打斗间一个刺客的面纱不慎掉落。她当时挡在太后身前,发现他恰是魏清宁画像上的男人之一。
那人武功极高,却在瞧见她长相后,剑尖一偏突然收手,这才被赶来的侍卫有机会逮捕。
跟她先前预想一样,那几个男人没见过她却认识她,很可能也是重生之人。
如此,祁安王和陈昭两人里面,是不是也有重生之人?
***
魏清宁回京,立即将萧山右臂上的黑色火焰图样拿给楚为去查。
在回京路上她便想好——若真找到萧山暗害父亲的证据,明面上借此证物与晋王就她欺君一事谈判,暗中她也能找机会手刃仇人。
之后,魏清宁扮作运输蔬菜小贩,分别混入晋王府、祁安府、陈昭私人府邸。
相比较,祁安王府的府兵人数最多,陈昭家中机关重重,而晋王府防范最为宽松。三处多番查探,三人与朝中大臣结党往来的密信都寻到一些,但不足以用来博弈她的欺君之罪。
倒是在晋王书房,寻到一枚白玉梅花纹发簪。
这是她第一次到晋王书房,一应大小玉质器物摆件,精美但不奢华,简朴雅致,类似他在都察院主殿风格。
发簪锁在金丝楠木书桌的抽屉里,外面紫檀木长条形匣子亦有铜锁。看似会是重要信物,不曾想是发簪。
发簪样式,和她常佩戴那枚相像。
要送给她的么,用来暗示什么……
魏清宁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习惯以权谋策论入手思考,思及此猜想,后脊顿时发寒!
晋王早就知晓她身世,不单是从玉岚围场之时?
魏清宁也不确定这猜想是否准确,但事关侯府生死存亡,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当晚便催促楚为:“务必要在三日内,查到线索。”
三日后,宣武帝圣驾一行千余人,浩浩荡荡回京。
得知魏清宁身子不适,吴弛一回京就到侯府探望,从他口中得知:“萧将军已离京。北疆又有动乱,需要他回去坐镇。”
魏清宁心中一沉,萧山平定叛乱后战功再增。届时两人间的官位差距,将愈发悬殊。
“所以前朝逆贼一事,皇上交予了陈昭?”
“皇上未曾裁定。”
说完,吴弛特意关上房门,将福兴等人隔绝在外。而后从怀中掏出一画像,正是龙华山上看见的中年男人。
“你找到他了?”
“你怎么知道?那你再猜猜,我在何处见到他的?”吴弛不信邪,“我赌你绝对猜不到!”
“玉岚围场。”魏清宁不假思索。
“嘿?神了!”
“你不是才从玉岚围场回来吗?”
魏清宁垂眸敛着茶沫子,言简意赅表示。
实则在玉岚围场见过大金牙和新帝,再见到这中年男人,其实已不足为奇,“他人现在何处?”
“唉,死了。”
“我若没记错,这人是交由锦衣卫看守?”魏清宁擡眸。
“对,没错!”吴弛拍桌大骂:“陈昭这个挨千刀的,审起犯人来,真是他娘的一点不知手软!”
线索又断了,魏清宁蹙眉。
她起身,环臂踱步少许,而后交代吴弛:“你继续查其余几人下落。也从前朝逆党上面,作为突破口。”
“好!”
吴弛满口应下。
他走后没多久,楚为匆匆而来,亦将福兴等人关在门外。
“是我今日穿得不像好人吗?咋啥事都非要瞒我?”福兴挠头,“难道我已经不是世子心中,最为信任的小可爱了?”
房内,楚为掏出一卷旧书,径直翻开折叠的那页,摊开到茶几上。
魏清宁拿起来,是市井间流传的话本子。书页中间一句已被标记:“那蒙古壮汉右臂上,黑色火焰狰狞又吓人。”
前朝皇室,便是蒙古一族。后被大铭先祖,赶至边界线以北的极寒之地。
魏清宁放下旧书,“写书之人,可还能寻到?”
楚为为难摇头,“凡与前朝沾边,都乃违禁之物。写书之人当时就被处以极刑,书也被收缴得所剩无几。”
“总归有了大方向,这事劳你费心,还得继续跟进。”
“你这般生分,倒像我抱怨了似的。回家定要被你二姐关门外,还得把我这一身官袍给剥了。”楚为表情,比先前还要苦瓜脸。
魏清宁忍俊不禁:“我的不是。”
目送楚为深青官袍背影消失在夜色里,魏清宁浅浅上扬的嘴角,转瞬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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