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呈信(2/2)
但柳倾妩始终面不改色,没吭痛一声。
魏清漪站在人群中瞧着,悄然勾唇:蠢货!
然而待人群散去,晋王一挥手,命魏清漪禁足七日。
他语气凉薄,笑意不达眼底。无需言明禁足由头,已将人判了刑。
魏清漪被他瞧得后颈一寒,紧接着那右腕处银白袖箭折射出的亮光,刺中她双目。
“……是。”
她不敢再多喊一个冤字,但胸腔满是愤恨,分明她才是嫡妻正妃。
七日,正是魏清宁之前被禁足的天数。没想到这人都昏迷了,还如此不安生!
“张嬷嬷,你抓紧去寻,必然要在王爷谈判结束前,找到那人。”
一抹狠戾,自魏清漪脸上浮起。
待知谁是未来新帝,即便晋王,也要对她俯首称臣!
***
三日后,魏清宁依旧未醒。
拓拔野拒不归还大铭女子,使臣谈判不成,必须晋王亲自出面。
是日一早,晋王留下暗卫相护,由人服侍着穿戴好绯色官服,率领周将军等人前往蒙古皇宫。
虽独自带兵前往,但他目标坚定——清宁,本王今日定帮你完成心愿,带她们平安归家!
蒙古弹丸小国,皇宫竟与大铭之辉煌,不相上下。
方墙圆顶,白砖绿瓦,所用建造材料皆是罕见。
所用钱财,有多少是搜刮民脂民膏,有多少是从走失女子营生中谋取的暴利,难以想象。
“大铭晋王,你胆子不小!先是夜闯本可汗的军营,如今又来皇宫,就不怕有来无回?”
拓拔野年近四十,大腹便便。梳着蒙古的麻花辫,络腮胡子编作小辫子。所用辫绳穿满珠宝玉石,粗短颈项戴满粗大黄金。
相较之下,晋王秀欣身影笔挺立于大殿,风光霁月模样,让蒙古百官都忍不住多欣赏两眼。
“如若本王当真留下,那就说明这皇都已然易主。”
晋王从容不迫笑道。
语气温润,但浑然天成的皇室贵气逼人。
“好大口气!”
拓拔野拍案而起,侍卫当即响应,举刀冲进殿内。
但百官自知蒙古兵力远抵不过大铭,纷纷跪地哀求:
“还望大汗息怒。”
“大汗三思啊。”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啊,大汗……”
晋王瞧着这些肱骨忠臣,只觉可悲也可叹。他不卑不亢与拓拔野对视,俊脸笑意从容依旧。
大国实力,是不需挂在嘴边的坚实底气!
几息对峙后,拓拔野先行败下阵。他气急败坏坐回去,胡乱一挥手,“给晋王赐座。”
“多谢。”
于大殿蒙古文武百官之中,晋王泰然自若而坐,自成中心焦点。
其身后,魁梧伟岸的王小花和周将军一左一右而立,大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势。
虽只这两人随晋王进殿,仍带给蒙古百官无尽威压。
***
锡城县衙
魏清宁昏迷多日,终于徐徐睁眼。动了动躺僵四肢,坐起身。
看着屋内熟悉摆设,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看着床前未收走的临时书案与卷宗,猜得晋王定是守她多日。
她对他的人情债,也越欠越多……
“三日谈判期限已到?”
见屋内空无一人,魏清宁简单整理好仪容,推门而出,很快与留守暗卫验证这一点。
“这几日,王爷可有请大夫为我诊脉?”
“回世子的话,有寻过一位,来过两次。”
魏清宁心里咯噔一声:“哪处医馆?”
晋王心思缜密,她倒不担心女儿身会暴露。但万一大夫诊断出共情蛊的事,并告知晋王,就不妙了。
“王侍卫去请的,属下不知。”
“好,我知道了。我要出去一趟,你们不用跟着。”
她顺路先去了趟厨房,而后上街寻楚为。
带楚为来北疆,主要为私下调查父亲当年的事。故而这段时间,楚为明面一直称病卧床,不曾进宫谈判。
“你可知晋王那日给我找的是哪家大夫?”
在上次那家二层酒楼的雅间,魏清宁一边用膳一边搜寻大街上的人影,半时辰后等到楚为。
“不曾,我这几日不在县衙。”楚为关切:“你生病了?”
“没什么大碍。”魏清宁转移话题:“你将这汤剂,拿去检验那老兵尸体上的蛇毒,看看是否可解。”
她从袖带掏出一个褐色小瓷瓶,是从厨房取得。因她前几日未醒,晋王一直命厨房随时备着。
“这汤剂出自何人之手?”
“青帮。”魏清宁言简意赅:“我还另有要事。具体的,咱们稍后相谈。”
而后她不作耽搁,骑上快马,向蒙古皇宫的方才飞奔而去。
“驾——”
今日晋王带人前去和谈,拓拔野定将大部分精力和兵力都聚集在大殿。
内廷正是空虚,她趁虚而入,或可寻到关于父亲当年遇害的线索!
***
蒙古皇宫
几次被晋王堵得哑口无言,拓拔野终于动怒:“本汗已允诺你会尽力寻找,你还在这咄咄逼人,当真以为我没蒙古就怕了你大铭不成?”
“若等你寻上三五年,那些女子只怕已被折磨至死,曝尸荒野。”
晋王亦是起身,淡漠嗤笑:“这等低劣的拖延之计,连我大铭孩童都看得透。本王劝你,见好就收。”
“本汗今日,还就不知t好赖了!”
拓拔野大手一挥:“来人呐,给本汗将这些大铭狗贼,尽数拿下!”
说着,手持三叉戟率先冲向晋王,“今日就让你瞧瞧本汗的厉害!”
王小花立即上前抵御。
“哈哈哈!”
拓拔野仰天大笑,“看来传闻不假,你少时为了取信你父皇,自己割腕残废。”
他不忘离间:“宣武帝如此猜忌,又何必效忠他?只要肯归顺本汗,荣华富贵让你想之不尽。”
“聒噪。”晋王眸色骤暗,扬了扬手。
王小花会意,登即拉开架势,连番祭出猛烈攻击。
晋王则趁人不被,悄然撤离大殿,往内廷而去。
他当年自行割腕之事,只有宫里个别几人知晓。既为拓拔野所知,内廷定有那人勾结外敌的铁证。
与此同时,魏清宁也扮作宫廷内侍模样,顺利混入内廷。
蒙古的内廷虽比不得大铭,但占地也宽广。她一连排除多个宫殿,方寻到拓拔野书房。
“吱呀——”
趁四下无人,她跳入后窗。
书房布局潦草,还维持着草原游牧民族的习惯。正中央靠墙是一个棕黑长条矮几,下手左右两排也是红木长几和席地垫子。
大型贵重物品随意摆放在地,小型的,应是放在角落的几个大木箱里。
她依次打开木箱,快速翻出几封书信,推测出摆放规律,很快锁定倒数第二个木箱。
这木箱里,也是厚厚书信。
魏清宁翻找到一半,隐约察觉有夹层。打开卯榫机关,几封陈旧的黄皮信封,随意散落在内。
片刻后,上一任定北侯世子死亡真相,时隔十七年,被现任定北侯世子缓缓揭开——
当年远在东南沿海的萧山,偷偷潜入北疆,与拓拔野联合密害魏父的心腹副将。后由他们的人顶替,临时接管援军。
作战当日,新任副将以不识地形为由,停滞援军,魏父被拓拔野的士兵生生拖困多时,精疲力尽而亡……
“好一个萧山!”
魏清宁握着那封萧山手书,紧攥成拳。
她父亲少时十六岁从底层参军,二十岁挣得战功无数,亦挣得伤痕累累,方正式从祖父手上接管十万魏家军。
他们魏家厉代忠良,从不站队结党,从不拥兵自重,一心拿起手中剑,护卫万千百姓家。
竟不成想这萧山叛贼,为一己私欲,竟让父亲死无全尸,更令上千精兵良将客死他乡,再难归家!
“萧山,但凡我魏清宁活着一日,便与你不死不休!”
魏清宁竖起五指,对天立誓。
素来清冷的一双柳眸,此时此刻,罕见地通红如血。
然而,取而代之的是沉重低落。
世仇已定,她和晋王之间,此生再无可能。
回忆起他过往种种照佛,和谆谆指导,心底竟生出那么一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