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舅舅(2/2)
话音未落,整个人忽然身子一软,两眼一闭,摇摇晃晃往前倒去。
“魏清宁!”陈昭下意识接住她,抱在怀里时,人已昏迷不醒。
“清宁!”
晋王同时惊呼出声,下意识就要冲上前。
然而趁着陈昭恍神的功夫,欣冉和王小花一左一右紧紧按住他胳膊,将人往后匆匆拽离。
“王爷,此为夫人之计。”
王小花附在晋王耳边,悄声提醒道。
***
“听我命令,甲队全城搜捕晋王一行人下落。”
“没我吩咐,乙队所有人不得擅离一步!”
顾不得追晋王,陈昭急忙抱着魏清宁回到屋内,连夜唤来新的大夫看诊。
待回过神后,又召集来上千名城防营士兵,一连下达两道指令,将魏清宁屋子外的看守增加三倍。
“是!”
甲队和乙队的侍卫首领,皆是严阵以待,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她何时能醒?”
陈昭回到屋内,看着床上昏睡的人儿,又气又急。
“回大人的话,这位姑娘并无性命之危,应是惊吓过度所致,不日便可醒来。”中年大夫朝他拱手道。
“先给他安排个屋子。”有了前车之鉴,陈昭这次直接将大夫留在别院内。
“是。”柳倾妩随即将中年大夫带了下去。
屋内重新安定下来,静得连人的呼吸都能听清。
均匀呼吸声,是魏清宁呢。
剧烈起伏不定的是,是陈昭。他叉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冷眼逆着她颈上的白纱布,咬牙切齿:“你信不信,今晚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自然没人应答。
偏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最后全闷在自己胸口里:“你就仗着我稀罕你。”
陈昭怒意退去大半,又兀自去拧湿帕子,想给她擦拭额头细汗。
这才注意到自己满手是血,衣裳也黏糊糊的。
“给我拿件干净外裳来。”
他吩咐过后,退到晚间去换,而后继续整夜守在床边。
柳倾妩默默看在眼里,心中直呼“孽缘呐!”
这些年她跟在陈昭身边,就没瞧见哪个人在威胁他后能不缺胳膊断腿的,更别提好生躺在这里由他亲自照顾。
看得出,他是真喜欢魏清宁。也看得出,魏清宁是真心不愿。
接下来两日,魏清宁依旧没醒。
另有多名大夫一致再三保证“性命无碍”,才免于被一刀摘了脑袋的厄运。
陈昭仍寸步不离守在床边,如老僧入定般,一刻不曾阖眼。
直到第三日深夜子时,甲队侍卫首领惊喜来报:“主上,属下探得晋王行踪了!”
“在何处?”陈昭终于有了些反应。
“西街贫民窟。”
那侍卫首领恭敬侯在芙蓉苏绣屏风外,一五一十禀告道:“按照您的吩咐,满城只有一家药店留有金疮药。我等秘密蹲守,终于等到一人买了大量金疮药,回到西街贫民窟。那人乔装打扮过,但身形酷似晋王亲卫,王小花。”
侍卫首领抱拳请示:“主上,可要我等即刻捉拿?”
陈昭看了床上一眼,皱眉沉吟片刻:“先秘密监视,稍后我会亲自过去。”
“是。”侍卫首领躬身退出。
唯恐是晋王调虎离山之计,陈昭起初没敢大意。但没过多久,萧山那边也飞鸽传来消息,说是晋王约他在西街贫民窟一见。
两厢对比,似乎晋王真的身受重伤,被困在贫民窟等待支援。
陈昭内心开始纠结,一面是唾手可得的晋王,一面是昏迷不醒的佳人,两个对他都很重要。
最后挣扎良久,他郑重而严肃交代柳倾妩:“你守在此处,一刻不得离开。再若弄丢人,数罪并罚!”
柳倾妩心尖一凛,单膝跪地:“属下谨记在心。”
而后,陈昭才大步出门,命人牵来马匹,马不停蹄朝西街贫民窟赶去。
***
陈昭前脚刚走,魏清宁后脚就醒了。距她昏迷,恰好三日整。
这是她于打斗燥乱中,跟欣冉要的昏迷药丸,为得就是消除陈昭的怒意,消除所有人的戒心。这样才能浑水摸鱼,设法逃离。
魏清宁双眼悄悄睁开一条缝,就见柳倾妩正阖着眼靠在床尾。呼吸不是很均匀,应是在假寐。
她唤了一声:“倾妩。”
果不其然,柳倾妩立刻睁开眼,板脸瞧着她,“醒了。”
“先前的事,是我对你不住。”
魏清宁试着慢慢坐起身,但身子一软,又不受控栽回去。
柳倾妩只当她刚醒来身子还虚,忙起身去扶,“你知道就好……”
“砰!”魏清宁瞅准时机,一个手刀砍在她肩头,“这次,还是对你不住了。”
她将昏迷的柳倾妩放平,转而利落穿鞋下床。
先将后窗打开,而后猛地砸碎窗边花瓶,再紧急藏进衣柜里。
“柳帮主,什么情况?!”
知道里面住着陈昭心上人,屋外侍卫没敢立马冲进来。但久等不到回应,也只能“嘭”得一脚踹开门。
眼见床上只剩昏迷柳倾妩一人,后窗大开,当即变脸:“不好,快追!”
上百名侍卫,纷纷往后院方向追去。
待震耳欲聋的脚步声远去,魏清宁才悄悄从衣柜钻出,往相反的前院方向而去,直奔假山那处密室。
这是与欣冉和王小花事先交代好的。
等侍卫在别院找不到她,就会往外寻。届时别院守备空虚,他们就可以攻进来,不费吹灰之力救走她。
而晋王摆的空城计,也是其中重要一环。
深知陈昭戒备心重,单凭王小花买药的事可能引不开他。于是晋王又装作病重被困,早早派人去给萧山送信,正好也用来试探萧山。
若萧山不与敌国勾结,那就能请来助力。但中途截下萧山暗中传给陈昭传信的那一刻,真相已然明了。
晋王痛定思痛,临近子时才放开信鸽,配合着魏清宁的计划,引开陈昭。
“王爷,您听。”
别院后门的两棵参天槐树上,暗卫听着院内的喧闹声:“应是夫人开始行动了。”
“所有人做好准备。”晋王紧紧别院的后门,黑眸微眯:“只待里面侍卫追出来,我们即刻进去。”
他这次不仅要救走魏清宁,也顺势瞧瞧那假山的密室里,倒底有何等重大机密。
争取一举,釜底抽薪!
***
魏清宁躲进山洞,耳朵紧贴着石门,仔细关注外面的搜找声。
嘈杂脚步,一波又一波从附近经过,却从没人怀疑假山,多亏陈昭将此处瞒得严实。
她这才靠在石门上,徐徐松口气,却猝不及防间,对上铁门后一双黑漆漆的眼——
“你是谁?!”
魏清宁浑身止不住寒颤。
确切地说,是被他的脸吓到了。
常年不见天日,已惨白如纸。但因着杀父之仇,她早将这张脸深深刻进脑海里。
“你是萧山?”开口瞬间,魏清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这人是萧山,镇守北疆的那人又是谁?
“你认得我?”男人淡淡开口,连浑厚偏t粗的声音都像极了,“或者说,你认识外面那个萧山。”
“我认识晋王。”
魏清宁强压下错愕心虚,缓步走至铁门前。
她想起初次听到铁链时,正是她和柳倾妩谈论晋王被宣武帝猜忌时,莫非因此引得这人激动?
而上次瞧见那个酷似萧山身形的男人,或是受陈昭之意的假扮者,那他勾结北疆就说得通了。
恍然间,魏清宁眼前一亮,只觉茅塞顿开!
“哦,你认识晋王。”男人懒洋洋靠在墙壁上,漫不在意地随口问:“你跟他有何关系?”
“夫妻。”她一瞬不瞬盯着男人的反应。
他默了一瞬,目光从她的竹叶青男子长衫,挪到那张雌雄难辨的脸,“如何证明?”
他显然并不信她,为老不尊地咂了咂舌:“既是夫妻,那该知道他身上有何胎记吧?”
“……”
魏清宁脸颊一热,心道就冲这不正经的劲,估计是亲舅甥没错了。
“他身上没有胎记。即便真有,买通宫里王府内侍奉沐浴的内侍监,也都能得知。”她直言不讳点出:“光凭这一点,不足以证明什么。”
闻言,男人意外挑了挑眉,“哦,看来你有其他证明法子。”
“我并不打算证明什么。”
魏清宁反客为主,正色道:“因为我并不想从你这获得什么。反倒是你,若能证明真是萧山,那我会和王爷设法全力营救。”
男人没回应,但神色开始变得若有所思。
魏清宁瞧得清楚,进一步道:“一定想获得什么的话,我想让王爷在这世间再多一个亲人。他以一己之力救了我定北侯府满门,留住我最敬爱的祖父,所以我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这是真情实感,也最能打动男人,如果他真是晋王舅父的话。
殊不知,男人的关注重点竟是:“你竟是魏兄之女。”
“你认识我父亲?”
男人站起身,拖着两条沉重铁链,一步一步挪到铁门前,“他现在如何了?”
“父亲去世许多年了。”魏清宁潸然垂眸,“死在十七年前那场与北疆的战役中。”
“可恶!”
男人猛地一拳打在铁门上,“哐当”震响良久,面色悲恸难掩。
魏清宁见他不像装的,忽而想到什么,“若你认识我父亲,可识得这把白玉短笛?”
“小丫头,这才不是白玉短笛,是玉笛软剑。”男人接过那白玉短笛,珍视地摩挲着良久。
他轻松找到暗扭按下,三截利刃旋即弹出,“这关窍还是我教给他的,因为你母亲说有可能是女儿,得做把轻便趁手的兵器。”
再擡头时,堂堂八尺男儿,已然眼眶微湿:“当年我们还约定,若是男孩就辅佐翊儿登基,若是女孩就结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