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2/2)
可他说要练箭,她左看右看,把背篓里的落叶都倒了出来。
“对不住将军,我、我光想着早起买鱼卖肉,昨日备好的弓箭忘了带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懊恼不已,滕越却本也没指望她带着,从另一边拿了只小弓来。
“这是我从前练的短弓,你要不要试试称不称手?”
她眼睛都睁大了,连忙擦了手接了过来,搭了箭,这么像模像样地用力一拉——
弓只稍微一动就弹了回去。
她怔住。
滕越憋着笑,而她很是尴尬,说自己力气不小的,再试试看。这一次她铆足气力,还真就拉开了些距离。
但这弓她拉不到全开,又不敢轻易收回去,手下与弓箭僵持着,竟然颤了起来。
滕越连忙上前,两手伸去替她控住了弓,稳住了箭。
两人的站姿陡然间拉近,她身量还没长起来,他却比同样年岁的少年高上许多,这会他立在她身后,简直如同将她圈在了怀中。
两人皆察觉了这不太寻常的距离。
林子里的鸟兽此刻都消失了无影,仿佛天地间唯独剩下他与她两人,他低头看去,她擡头瞧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呼吸与心跳交织交错。
滕越再没经过这般情形,一时竟不知是松手撤开,还是继续僵持,只觉自己心跳乱七八糟,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而小姑娘只晓得呆着眨眼睛。
就在这时,林中又有了脚步声。
接着,从此路过的老樵夫忽地一叫。
“呀,你俩人这是......?!”
他这一开口,滕越手下不禁一松,可他略略一松,她再也拉不住箭了,那箭歪歪斜斜地飞着,离着八字十万八千里,却朝着老樵夫脚下射去。
好在老樵夫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猎户,眼看箭的方向不对赶紧躲开,好在没有伤到。
他却又气又笑起来,点了射箭的小姑娘。
“你这丫头,怎么还射我?枉我平日里照看你。”
这突然给了这么个话头,滕越见姑娘立时着急了起来,她连忙跑到了老猎户身前去。
“对不住大伯,真对不住,是滕总旗教我射箭来着,是第一天,实在射的不好......”
她这话说着,忽的压低了声音,但林中的风将她的言语传到了滕越耳中。
滕越听见她从牙缝里道,“您快别说旁的,我以前没来过这儿,也没偷偷跟过人家,我可是个老实巴交的好姑娘,求您了大伯,千万别说出来!”
她不知道她的话语,滕越都听得一清二楚了,这会滕越只是暗笑,却当做没听见。
老猎户也学着她的模样压了声音,滕越自是也顺风听见了。
“你同他都这样了,怎么还不让我说?人家同你认识,还教你练箭,难不成就只是教你?”
老猎户这话点到了她头上。
她还没如何,滕越先紧张了三分,耳边有些发热。
而她着实听着这话想了想,接着她想了出来。
“哦,大伯你的意思是......他想要找个陪他练功,恰就找了我?!我其实是陪练的小童对吗?!”
滕越一滞,而老猎户直接呛出了声来。
他伸手指了姑娘的脑袋瓜子。
“你呀你呀,真真是个痴儿。”
老猎户跟她说不明白了,摇头叹气地离了去。
她还挠头,“不是这样吗?陪练也挺好,总比偷着藏着强些。”
滕越见她还挺满意,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能在心里好笑地长叹了一气。
......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一日都来,他总是让她晚些,可她却来得更早了。
原本滕越说学箭,只是想给她一个别藏在老柏树后面的理由,如今她还真就练了起来,他自也认真地教。
她刚上手,毫无功底,学的不快,大多的时间就在另一边自己练习,既不吵也不闹,但滕越听见身侧有人就在近处走动,便觉得这寂静的林间全然生动活泼了起来。
每日里天不亮的独自苦练,也变成了他止不住早起出门要做的紧要事。
门房都忍不住问他,“二爷去的越来越早,回来的也越来越晚,会不会太劳累了?”
滕越多少有些惭愧。
如此又过了大半月,天气凉了起来。
两人越发熟络,她总算不再那么“矜持”,早间吃饭的时候同他小声道。
“将军,我今日有事回禀。”
她眼睛眨着,眼眸里装满了明媚的天光。
滕越被她看得心头快跳了一拍,“这儿都是人,别叫什么将军,有什么事你说吧。”
她嘻嘻笑,“再过几日就是中秋,有家酒楼请了名角儿唱戏,我弄到一张茶桌......不知将军可有闲暇拨冗前往?”
她要请他听戏。
滕越都说不清多久没听过戏了,从前跟着父兄还去听过几次,后来再没不得闲了。
他有想过断了这些一味苦练,直到熬出头来,可今日她却邀了他。
他一时未能决定,多少是不太想去,可又不知怎么婉拒她。
但她却忽的道,“其实我也不太想去,要不就算了吧!”
小姑娘脸色焦急,显然是看懂了他的纠结,滕越心下不禁一软。
而他道了一句,“我家在城外有个马场,你......去不去骑马?”
她简直从桌边站了起来。
“我去,一定去!”
她这一站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滕越赶紧拉着她坐了下来,可眼睛里看着姑娘的样子,心里不免想,她对他,怎么就这么好说话呢?
可惜她呆,是一点都不懂他的意思。
*
过了几日滕越休沐,同她说好了去城外的马场,自己早早就到了,过了一会,她家中的伙计将她送了过来。
她穿了一身翠绿色的骑马服,长发全都利落地收束了起来,向他跑过来时,真像一只乘风而来的蜻蜓。
滕越一时看住,只是等她走进,目光又有些不敢直落在她身上。
他牵了一匹小马给她,“骑这个试试?”
她笑着点头说好,发髻上水绿的飘带在风中飞旋,他托了她上马,见她还算熟悉,并不太过害怕,拍了拍马就走了起来。
滕越见她模样还成,以为她多少也算会骑,也翻身上了苍驹。
两人沿着马车边缘先走了一段还算顺利,旁边有马儿跑了起来,两人□□马皆有些蠢蠢欲动。
她问了他一句,“要不要跑一跑?”
滕越自是没什么,习惯了跑马。但他不由地问了她一句,“从前可曾跑过马?”
她说跑过,“我爹爹和我哥哥,带着我跑过。”
话说完,她胯下马儿就跑了起来。
滕越却听得心下一跳。
所以她并没有单独跑马的经验?!
他见她径直跑了出去,暗道不好,一面纵苍驹去追,另一面去叫她,“蕴娘,你先停下来!”
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迷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谁料就在这时,她胯下马儿似乎有些不安,突然扬了蹄。
马身登时斜立了起来,滕越大吃一惊,而她则惊叫着几乎要坠下马来。
他倏然伸手,就在苍驹几乎撞上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天旋地转之间,邓如蕴被他整个拉了起来,还没看清眼前情形,就坐到了他的苍驹上,坐进了他怀里。
邓如蕴惊魂甫定,可他有力的臂膀去将她圈在了怀中。
“没事吧?没伤到吧?!”
她擡头看去,看到了他目中的焦灼。
他似乎比她还紧张,又问了一边。
“蕴娘说话,伤没伤到?!”
姑娘怔怔开了口,“没有,我还没掉到地上,就被将军你拉起来了。”
“真的?没被踢到碰到?”
他又问,邓如蕴连连摇头,这才见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没再让她单独骑马,也同她爹爹和哥哥一样,用苍驹带着她往回走。
邓如蕴后背贴着他的胸膛,饶是近些日子相识后相处多了起来,可这般亲密还从不曾有过。
她心跳不免有点快,却在马背的颠簸中,隐约感觉到他温热的胸膛里,仿佛还心有余悸,心跳得比她还快。
邓如蕴心道他是这样的,若是什么事做的不好就会怪自己,这会估摸着也罢她险些坠马的事情,怪到了自己头上。
只是,她已经稳稳坐在他马上了,怎么他圈着她的手还没松开来。
邓如蕴一点都不敢动了,而他丝毫没察觉她的发僵,直到到了茶歇处,他才松开她翻身跳下了马。
邓如蕴也要下马,旁边就有马凳。
但她略一动,他便道。
“你别乱动,我抱你下来。”
姑娘眨了眼。
啥?
抱?
她还没回神,他已将苍驹拴好,双手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落入他怀中的那一刻,比方才在马背上要更拉近许多。
邓如蕴刚才只是背贴着他,此刻却近到了他脸庞,尤其他转头看了过来,一呼一吸中,似乎与她交换了气息。
邓如蕴像喝了大酒,脑袋晕了一圈。
可这一次,她却发现他耳边红了起来,接着这红晕蔓延,仿佛喝了大酒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他整个脸都红了!
后面的跑马,他脸上的红几乎都没能消减下来,目光一直不敢直接看向她,邓如蕴直到离开了马场,还有些恍惚。
他今日脸怎么这么红?好像就是从抱她下马开始的。
难不成是被她吓到,被她惊到,才脸红心跳?
但姑娘莫名觉得,或许不是这个原因。
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他必然没喝大酒,那么,难道是......他也开始喜欢她这邓氏小蕴娘了?!
不会吧?
不会吧!
滕越还留在马场,药堂里的伙计用马车载着她往城里去。
小蕴娘在马车里简直要跳起来。
她想要去求证一下,但这事要怎么求证?会不会是她自作多情而已?
那么她找秀娘问问?实在不行问问娘,看娘怎么说?
她心里正想着,就在铺子门口见到了秀娘姐。
她正要叫秀娘姐去后院她房里说话,不想秀娘却道。
“姑娘可算回来了,老爷正不高兴姑娘又出门呢。”
邓如蕴不怕,她都和娘说好了,娘也答应了,爹不高兴算什么?
但秀娘又道。
“老爷等着姑娘回来,也是想要姑娘同太太一道出城接人。”
邓如蕴顿了顿,“接人,接谁呀?”
她没听说谁要来她家。
秀娘回道,“是涓姨和大奶奶带着小玲琅,从老家回来了,是突然回来的,只早间让走镖人捎了信,估摸着过会就到了,太太要去接呢。”
邓如蕴愣了一下。
三月前,哥哥离开金州,出关采买关外药材去了,嫂子自生完玲琅身子就不太好,便同涓姨一道,带着玲琅回了老家静养,原本要等哥哥年前回来,才返回金州一起过年,怎么这会儿就折返了?
还回来的这么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