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1/2)
等你
第22章
宣婆站在一侧旁观了这一切,忽然开口:“不知这位公子是何身份,又何故非要掺和别人的家务事。”
陆锡看向宣婆时,目光森然,他一抖衣袖:“我是别人?那你是什么人?内人么?”
宣婆此时站在他面前,竟然丝毫不怯,甚至连脊梁都莫名挺直了。
苏锦书一心向着陆锡,对宣婆道:“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的好朋友。”
宣婆脸色难看得很。
苏锦书伸手拉住陆锡的衣袖,道:“你能不能……”
她原本想问陆锡能不能陪她一起去,可随即想到他还是通缉令上的犯人,一旦在衙门露面无异于自投罗网,于是便吞下了后半句请求。
可她实在是怕。
她一向安分守己,长这么大没和官爷们打过交道,平常见了衙门面前的石狮子都绕着走,更何况京城来的大人物看起来格外凶,一个个刀光雪亮,随便瞪一眼,就让人胆寒。
为了求得十年前苏宅大火的真相,她不怕面对豺狼虎豹,可她怕自己性子怯弱说话不明不白,惹得官爷不耐烦把她赶出来。
苏锦书想了想,道:“我还是找云峥哥哥陪我去吧。”
话音刚落,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托住了她的腕子。
苏锦书惊慌擡眼,对上了陆锡安抚的眼神,于是便任由那只手牵着她站起来。
陆锡道:“走,我带你去。”
宣婆所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陆锡道:“劳驾,借过。”
久居上位的人难得谦恭。
老太婆却不知好歹,执拗的杵在原地,全然没有让路的意思。
“表小姐。”宣婆硬邦邦的唤了一声:“你与他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苏锦书站在他身后,低着头,平静道:“是萍水相逢,却三生有幸。”她摇了摇陆锡的袖子,坚定道:“我们走。”
萍水相逢又怎样呢?
萍水相逢的陆锡不会把她关进柴房不给饭吃,不会把她许配给染了花柳病的布庄少东家,不会把她压给赌坊抵债。
陆锡一步一步逼退了宣婆,牵着苏锦书的手腕,向镇上的衙门走去。
衙门的守卫比平时更严密了,三步一人,原本那些成天不是歪着就是倚着的官爷们,像忽然长了骨头似的,垂手恭立,不茍言笑。
苏锦书脚步越走越慢。
陆锡问:“你在害怕什么?”
苏锦书道:“我没有害怕。”
陆锡:“行吧。”
他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细听更有纵容之意。
但苏锦书没有察觉,她说:“你就送我到这吧,别过去了,官府人一定认得你的脸,你躲起来等我好不好?”
陆锡摇头:“不好。”
苏锦书停下脚步,沉默地望着他。
陆锡道:“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应该互相陪伴,尤其是在彼此最艰难的时候。”
苏锦书:“话虽如此,但朋友也不应该让对方轻易身陷险境。”
陆锡笑了笑:“清平司的罗网下,即便是江洋大盗,也插翅难逃。他们既然到了这,我注定躲不过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主动投案没准还能争取个从轻发落呢。”
他们在这里磨叽了太久,已经引起了守门人的注意。
陆锡轻推了她一下:“去罢。”
苏锦书一靠近,四周守卫立刻警惕起来。
门前两个捕快提刀拦在她面前,呵问道:“干什么的!?”
苏锦书没有被这番疾言厉色吓退,反而口齿清晰道:“我要见清平司的大人。”
此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很震惊。
——原来她这么敢的吗?
捕快道:“那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吗?一边玩去!”
陆锡不知何时落后一步,侧身站在她身后,双手环胸,不满的皱眉。
下一刻,那捕快却压低了声音,装模作样咳了一声,悄悄道:“陈家被扯进了官银失窃案里,到现在还没审明白呢,你别跟着凑热闹,当心惹麻烦上身,快走,快走。”
原来这捕快大哥是为了她好,怕她因为陈家的事受到牵累。
苏锦书心底生出一丝暖流,道:“多谢你,可是我有旁的事要请大人替我做主,劳烦您帮我通传一声吧。”
捕快大哥劝道:“清平司的大人们没你想的那么好性,你……”
他话尚未说完,衙门院里一道低缓的声音响起:“何人在外纠缠?”
人未露面声先至。
苏锦书循声望去,只见影壁后绕出来一人,身穿玄青织锦圆领袍,领口和袖口处翻出一截赤红,一寸宽的革带紧紧扣出腰身。
是个男子,还很年轻。
苏锦书瞧他这不同寻常的打扮,便知他是清平司的大人。
捕快埋怨地瞪了她一眼,拱手回禀:“掌使大人,是镇上的一位孤女。”
他停在门内:“孤女?一个有胆识闹着要见清平司的孤女?”
清平司那身织锦袍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自带一股肃杀的意味,苏锦书带着几分打量,往他脸上瞄,巧的是,对方也正在盯着她瞧。
苏锦书不认得他。
他姓沈,单名一个恻,清平司下设四座分堂,沈恻便是四分堂掌使之一。他的大名威震南北,只是没震到苏锦书耳朵里。
只听他不明意味的嗤笑一声,道:“莲沼镇真是好风水,竟能养出这般清丽脱俗的孤女。”
兴许一副好皮囊总能令人额外多几分耐心。
沈恻问道:“你有何事?”
苏锦书攥紧了手心,道:“民女家中二十余口死于一场离奇大火,当地官府以意外结案,可是……”
沈恻已经明白了,他不等苏锦书说完,直接打断道:“清平司向来只办皇上下诏的御案,姑娘想伸冤是找错人了,此案本使查不了。”
苏锦书一愣,像心头落下了一记重锤,把所剩无多的希冀砸得七零八落。
如此果断的拒绝,她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甚至忘了身后还有个陪她同行的人。
陆锡藏不住了,他微微侧身,露出一张脸。
他站在苏锦书的身后,双手一直笼在袖中,t尽管他不露锋芒,没有动作,沉默不言,但他一扬下巴,就自然而然是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沈恻眉头一蹙,变了神色。
苏锦书告诉自己该走了。
那位掌使却忽然上前一步,迈出了门槛:“姑娘,你身后这位公子好眼熟啊。”
失望是既定的结局,苏锦书再不甘也得接受。
陆锡的身份一暴露,苏锦书无暇继续沉浸在难过里,这一瞬间,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她一把拉住陆锡的手,大声道:“他不是,你认错了,我们走!”
可陆锡仿佛脚下生根,长在了原地,怎么也拉不走。
苏锦书的爪子在他身上又拉又扯。
陆锡一把捏住少女温软的手,笼进掌心里,他盯着沈恻,道:“清平司掌有御赐金令牌,历来有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如何查不了?”
沈恻目光缓缓下移,停在了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他面无表情道:“陆公子的口味真是奇特,放着金尊玉贵的公主不娶,成天流连花街柳巷,我本以为调戏寡妇已是你的极限了,没想到你竟还跑这来勾搭村姑……倒真是不挑,呵!”
寡妇?村姑?
苏锦书能听出“村姑”二字是在骂她。
那“寡妇”是怎么回事?
二人显然相识已久,陆锡反唇相讥:“嗯,你洁身自好,怎么你心上人看都不看你一眼呢?”
沈恻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衣袍扬起一道森然的弧度。
苏锦书茫然不安。
陆锡仍然捏着她的手:“走。”
他们大摇大摆进了衙门。
半刻钟后,花厅里奉上了茶点。
沈恻出现在门口,擡手一指陆锡:“你,过来。”
陆锡把茶盏放进苏锦书的手中:“他有话要问我,你先喝茶。”
苏锦书的手指无意识勾住了他的衣带:“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她担心陆锡被扔进牢狱,或者直接押解上京,那样的话,这一别恐怕就是永别。
陆锡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道:“半个时辰,最多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苏锦书默默收回了手。
陆锡朝门外走去,跟着沈恻,去了对面的另一间耳室,关上了门窗。
她看了一眼天上太阳的位置,在心里数着时间。
一、二、三、四……
门窗一关,狭小的耳室成了秘密的空间。
陆锡进门就从袖中掏出一只琉璃沙漏,倒扣在桌上。
沈恻:“……我只知你杀人时习惯计时辰,怎么着,现在连说几句话都得如此了吗?”
陆锡盯着沙漏里纯白的细沙,道:“半个时辰,长话短说。”
沈恻面无波澜,语调平平道:“几日前,密信传回京城,氐羌祸患已除尽,但你不慎受了点伤,与你的属下走散了。官银失窃这种小案子皇上却郑重命我查办,其实是为了让我沿路暗中寻访你的行踪。皇上还以为你伤重难愈在哪个山疙瘩里躺着起不了身呢,没想到你美人在怀,过得挺滋润。”
陆锡耐性听完了他这一篓子话,简单道:“谢圣上挂念。”
沈恻绕着他转了半圈,道:“莲沼镇到底有什么东西拌住了你,我不信是因为女人。”
陆锡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莲沼镇这个地方怎么样?”
沈恻答:“山好,水好,地偏,人傻。”
言简意赅,非常精准,陆锡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沈恻:“……但是出了个敢盗官银的人才,你说奇不奇?”
陆锡摊手:“一个赌徒,为了钱铤而走险,这不是挺正常的,有什么可奇的?”
清平司面前任何阴谋无从遁形,可他铁了心要把这罪名硬栽到陈何生头上。
沈恻狠狠地剐了他一眼:“清平司会查明所有始末,陈家就是一窝糊涂鬼,官银沿途兵马护送,戒备森严,他们没那个胆子,更没那个本事。挪用官银是死罪,但此事他们确实有冤,待审问清楚缘由,略施小惩便罢了。”
沙漏里的白沙已过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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