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2/2)
陆锡道:“厢房我住着呢,你要和我挤挤吗?”
苏锦书立即松开手:“使不得使不得……”
管姝端了一碗新药回来。
苏锦书忽然发现她这段日子吃的药,简直比以往十六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不就是淋了几场雨,赶了几天路吗?这身体也太不争气了!
管姝端药上前时,有意无意横在了二人中央。
苏锦书一饮而尽,放下药碗时,发现陆锡早就不在屋里了。
管姝默不作声收走了碗。
苏锦书记起来外间似乎有一张小榻,她下了榻,踩着鞋,绕过屏风,却发现外间小榻上已经铺了被褥。
管姝送走了药碗,回来看见她,道:“我守在外面,苏姑娘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
外间的小榻又窄又短,肯定挤不了两个人,苏锦书只好歇了挪出来的心思。
管姝默默的收拾被褥。
苏锦书瞧出点端倪:“管姝,你心情不好吗?”
没记错的话,她刚刚好像还把碗给砸了。
管姝收拾好小榻,坐了下来,神情还有几分恍惚,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就是有点愁。”
苏锦书问:“你愁什么呢?”
管姝木愣愣的看着她,忽然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苏锦书会意,上前与她并肩坐在一起。
从这个角度一看,管姝眉眼轻蹙,果然挂满了愁绪。
苏锦书瞧了瞧她纤细的脖颈,又瞧了瞧她单薄的前胸。
管姝实在不像个女子,一头黑发永远高高束着,用着朴素的发带,没有任何珠翠装扮,最多戴一顶银制的发冠,糙到了极点。
如此一个干净利落的女子,苏锦书想不出她会为了什么发愁。
管姝斟酌了许久,开口道:“我有一个朋友……”
苏锦书用力嗯了一声,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他挣的是卖命钱,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干他那行的,一般是讨不着媳妇的,可是有一天t,他忽然相中了一个姑娘,怕是动了真心……”管姝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苏锦书福至心灵,道:“你喜欢你那个朋友吗?”
管姝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咳咳咳咳……不不不,这可不能乱说。”
苏锦书忙倒了一杯茶给她,抱歉道:“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急。”
管姝接了茶,道:“我不急,我只是惊到了,对了,刚刚说到哪?”
难得她这么一个利索的人会恍惚成这样。
苏锦书提醒道:“说到他动了真心,相中了一个姑娘。”
管姝喝了口茶,继续道:“哦,那个姑娘,身份不一般,很是尊贵。若想成全这桩美事,一定要求得姑娘家长辈的同意。”
苏锦书道:“这是应当的。”
管姝道:“可正常人家谁会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守寡了。”
苏锦书道:“是这么个理。”
管姝道:“那他就得金盆洗手。”
苏锦书道:“世间之事大多难以两全,有舍才有得,这就要看你那个朋友如何取舍了。他若是真心想求娶那个姑娘,金盆洗手又有何不可,只要勤快肯干,总能养得起家。”
管姝道:“难就难在这个金盆洗手,他干的那活有个祖上流传的规矩——想金盆洗手可以,但得付出代价,要么舍了一双眼睛,要么舍了一对耳朵,二选其一,他往后余生只能当个或聋或瞎的残废了。”
苏锦书瞪大眼睛惊呼出声:“……什么玩意?!!”
管姝望着她不说话,沉默了许久,叹了声气。
暗门的规矩历来如此,许进不许出。
在本朝皇帝登基之前,叛出暗门者,只一个下场,就是死,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必定追杀到底。
当今圣上登基后,才改了规矩,给人留了一个可以回头的路。
暗门掌握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上到天子起居、边关布防,下到地方府衙、民间暗桩……
只要他们有异心,随时可以掀起一场动乱。
管姝与陆锡同进同出,是签了生死契的搭档,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管姝就要做那个持刀执刑的人,她将要亲手废了出生入死的兄弟。
所以暗门自设立之日起,只收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之人,一旦入了暗门,生死都交托出去。
多年来,只这陆锡么一个例外。
而例外,永远都是例外。
苏锦书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残忍的地方,踱了几步,愤愤道:“那是个什么组织,土匪吗?干脆上报朝廷剿了算了。”
管姝心想:“真是个好主意。”
苏锦书显然已经身临其境,共情了故事中的人,她对管姝道:“要不劝劝你那位朋友吧,说到底还是命比较重要。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我想那位姑娘也不愿见他后半辈子当个残废,荒度这一生。”
管姝反问道:“有情人若是不能相守,动心还有什么意义呢?”
苏锦书面露诧异,似乎很不赞同她这句话,道:“世上痴男怨女那么多,也不见得个个都能相守,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嘛。两个人能走到心意相通这一步,已经强过世间大不部分人了,求得太多,难免有贪心之嫌,知足常乐就好啦。”
管姝看了她好一会儿:“你是这么想的?”
苏锦书点了点头,道:“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