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2/2)
管姝提着心过来瞧了一眼,然后放下了心,道:“这个无妨,是他独有的功法,身体血脉会比平常人冷上几分,但内力和耐力却能超出常人数倍,他正在运力与体内毒性相抗。”
“无妨就好,无妨就好……”
苏锦书心里的害怕已经成了一个填不满的坑,空落落的,稍有一点安慰都能令她感触良多。
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把他的手捞出来摸一摸,直到他的体温恢复正常之后,他又沉沉的睡着。
日头落到了山下,月亮挂上梢头。
屋里点了灯。
苏锦书让管姝在外间的榻上休息,她自己就打算这么寸步不离t的守着了。
月亮再高一点时,她摘下了发簪和耳坠,将头发全散了下来,换了一身浅灰色的罩衣,靠在床头就着暖黄的灯看书。
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多半时候都是在看着他的脸发呆。
“……皇上反复告诉我你做的事情危险,我从前总想着,你那么厉害,感到危险的应该是别人才对……呼,今儿总算见识到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陆锡,你该不会真的……”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了。
常言道言出法随,到底是有忌讳,她怕极了也只敢想,不敢说。
苏锦书摩挲着他的手腕。
平日里筋骨分明的手此刻软而无力,任由她摆布。
“你醒醒吧,好不好?”苏锦书俯身趴在他的胸膛上,偷偷落了一滴泪,滚进了他的衣领中。
热泪滚过他冰凉的身体。
柔软昏黄的灯纱下,陆锡再次醒来。
苏锦书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大了,惊喜地擡起眼,果然见他醒了。
陆锡凝望了她许久,哑着嗓子,缓缓开口:“夫人,久违了。”
苏锦书透过他的双眼,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一头乌发随意的披在肩上,灰色的袍子没有一丝艳彩,其实并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穿,但她现在实在没心思打扮自己了。
苏锦书轻声道:“是啊,久违了,你这一去,一个多月了呢。”她顿了一下,又道:“你又在乱喊什么,我怎么就成你夫人了,你怕是还没睡醒吧。”
陆锡把自己的手从苏锦书手中抽出来,搭在额头上,道:“果然是没醒,梦中多绮思,醒后多难为情啊……”
苏锦书彻底听不懂了,这到底在说什么,怕不是真的没醒。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有些冷落之意。
苏锦书不介意,他病着呢,还没醒,必然不是真心如此。
他侧躺了一会儿,似乎是感觉枕下有些硌,伸手摸了一翻,摸出了一把匕首。
正是他临走前送给苏锦书的那一把。
苏锦书顿时大惊失色。
她竟忘了把枕头下的匕首收起来。
可千万不要乱来啊,她立刻扑上去按住了他的手,几乎将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别动,这是我的。”
陆锡看了她一眼,果然不动了,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慢慢舒展开,苏锦书把匕首拿走,藏在了怀中,松了口气。
陆锡的手还被她压在身下,他又慢吞吞道:“夫人身上热得很。”
怎么又开始夫人夫人的叫了?
苏锦书懒得纠正他的称呼,道:“我不热,是你太凉了。”
她扯了两床被子,把他严严实实团了起来。
陆锡闭上眼,眉头皱得很烦闷。
苏锦书离他远了一些,心里盼着他快睡吧。
他若是能睡下对谁都好,可他今日睡的时间委实太长了,已经完全没了困意。
沈恻把香送回了家,请已经闲赋在庄子里的祖父查看,得知这是一种名叫“魂消香断”的东西,若大量吸入,会令人的五感六识麻痹,也确实会驱使人自戕。
既然陆锡早有防备,提前服下了辟毒丸,药力应当不至于要命,配几副药灌下去,休息几日便可以好了。
药连夜送到了王府。
这解毒之法说起来容易,可摊到身上却是极难熬的。
陆锡一闭上眼,面前就显现出自己的身影,两个人像照镜子一样,彼此对视着,下一瞬,对面的那个自己浑身爬满了裂纹,蜿蜒的缝隙中渗出了殷红的血,随即,崩裂开来,如同碎瓷一般面目全非。
他叹口气,睁开眼,下了地,从苏锦书身边经过,仿佛没看见她一样,路过她的妆镜时,他停了下来。
苏锦书的妆镜是宫里赐下的玩意儿,是从西洋贡品中得来的水晶镜,映出来的影清亮无比。
他盯着镜中的人影不动了。
苏锦书警惕地看着他。
只见他一步一步的靠过去,停在镜子面前,仔细端详着镜中人影。
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发力,他没有任何动作,整片镜子却轰的一下就碎了。
管姝弹起来,拨开帘子冲进来。
陆锡一手抓住了镜子的碎片,鲜血渗出。
苏锦书软底的绣鞋踩着一地的碎片,不管不顾的握住了他的手。
“我是谁?”她问:“陆锡,你还认得我吗?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