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1/2)
第79章
婚礼之后某天,夫妻俩抽时间跟陆政母亲那边的亲戚吃了顿饭,饭毕,下午回到瑞和就开始收拾行李。
要去度蜜月了。
云南。盛夏。
大好河山。
心情轻快地铺开行李箱、打开衣柜,翻看着适合度假穿的漂亮衣装,程若绵眼前已经浮现出了山谷里日光下闪闪发亮的河流,那样崭新而明澈,像她和他的婚后生活。
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
虽已经交接了工作,但职业性质使然,一时半会不可能完全撒手,大概是下属有什么事。程若绵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下属先道了声歉,说不好意思打扰她的婚假,然后说起正事,是关于某个客户的资料,有些细节不是很清楚,只好来请教。
上下级关系融洽,说说笑笑交谈的气口,程若绵分神寻了眼陆政。
越过摊开在地毯上的行李箱,他正在研究新买的相机。
白衬衫黑西裤,衬衫袖筒随性挽在肘处,站在窗前的姿态是松弛随意的,表情却认真,凝眉低眸细看着。
他买相机的时候查了许多资料,关于相机摄影的书都买了好几本。
这些事,他其实完全可以交给尚策去做,他只要提要求,让尚策研究好了给他买来就行了,可他执意要亲自来。
程若绵问他,突然对摄影感兴趣了么?
他当时在沙发上抽烟,弹了下烟灰笑看她一眼,说,“主要是想拍你。”
是她小时候的照片带给他的灵感,那么多旧的过往已经堙灭在时间长河中不可见,他想多记录一些,尤其是在蜜月期间。
察觉到她的视线,陆政偏过头来,两人目光对上,他微微牵唇笑起来。
许是他眼眸深而专注的缘故,唇角带着轻柔笑意望向人时,总让人无端觉得暧昧羞赧。
程若绵低垂眼,抿住唇收回了视线。
讲电话时,她不知不觉踱步到了另一扇窗前,嘴上应答着,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窗帘。这时候隐约听到快门声,她回过头,接着又是一声快门音。
她忍不住小声说了句,“偷拍我?”
陆政从脸前拿开相机,笑一息没说话。
十多分钟,讲完电话之后,程若绵立刻小跑过去拿起被陆政放到一边的相机,道,“我要看看你技术如何。”
抱着很低的心理预期打开,没想到成片却很不错。夕阳斜斜,透过窗玻璃染上窗帘和她的侧脸,她的长裙也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无限的轻柔缱绻都被温柔地拢进了她半垂的眼眸里。
她低低哇了一声,陆政就笑起来,走到她旁边低头跟她一起看。
两颗脑袋挨得很近。
程若绵说,“拍得很有氛围感。”
下一张是她回眸的那一瞬。
“这张也好看。”
她称赞道。
陆政说,“这张归我了。”
程若绵没想到这就要论起照片的归属了,擡头看他,“……归你?”
她那眼睛微微瞪大的样子太生动可爱,陆政忍俊不禁,曲食指轻叩了下她脑门儿,笑说,“不行吗。”
那当然是行的,一张照片而已嘛。
可这会儿程若绵起了点玩闹的心思,一歪头,“我说不行呢?”清冷的眉眼,一向内敛而恬淡,此刻那眸底却隐含着几分灵动的小狡黠。
这模样惹得陆政心里发笑,他嘴上没有马上接话,慢悠悠手插兜去沙发上坐下,定定看她几秒,才说,“那你说,怎么样才行?”
程若绵顺着他的话陷入思考。
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
程若绵心里暗自思忖,她好像对他没有任何额外的要求。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
陆政起身过去打开门,不大会儿,他回到更衣室跟她说,“老爷子来了。”
保安收到消息,说是老爷子的车即将抵达瑞和公府。
程若绵有些意外。
陆政的爸爸怎会突然来访?
两人手牵手一起下楼。
陆老爷子已经站在一楼会客厅里,背身站在窗前望着前院。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程若绵微微笑着喊了声,“爸。”
老爷子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来。
老爷子突然造访,瑞和一众安保如临大敌,已经下了班的家政阿姨也被安保临时叫起来端茶奉水。
这时候正巧沏好了茶水端过来。
程若绵和陆政在对面沙发上坐下。
陆政叠着腿,单臂懒懒往沙发背上一架,虚虚圈住身侧的程若绵。
老爷子省略了寒暄,径直问,“明天去云南?”
话音落,空气有两秒的静默。
陆政没有回答的意思。
总不能让长辈的话掉地上,程若绵就接过了话茬,“嗯,明天上午出发。”
“我跟那边负责人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你们好好玩。”
不知是不是错觉,老爷子口气好似比以往要和缓些,甚至有几分慈祥。
陆政不动声色地,瞧了老爷子一眼。
两轮对话下来,陆政都不为所动,老爷子也不再指望他回答了,直接看向程若绵,问道,“工作都安顿好了?”
程若绵点点头。
两人就着工作的话题聊了几句,而后她偏头看向陆政,那意思在说:爸问话呢,你怎么一直不吭声呢?
接收到她的眼神,陆政这才嗯了声,挺平淡地对老爷子说,“都安顿妥当了,您甭操心了。”
老爷子把夫妻俩这点眼神互动看在眼里,“……那就好。”
话题在这儿告一段落。
夜间的瑞和公府客厅里,三人相对而坐,有片刻的默然。
老爷子喝茶的间隙瞟了眼陆政,过不到五秒,陆政也擡眸看了眼他,眼神深沉锐利。
程若绵察觉到,这父子俩好似各怀着心思,望向彼此的眼神总是错开的。他们日常相处也是这样吗?心底暗自揣测对方每一句话的用意,说话时字斟句酌滴水不漏?
见老爷子放下茶盏,她适时打破沉默,笑问,“爸,茶水还合口味吗?”
“还成。”老爷子道,“小程爱喝茶吗?”
程若绵愣了两秒,才意识到“小程”是在叫自己。
从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陆政在一旁压了压唇角。
两人就着茶叶的话题越聊越远,眼瞧着,老爷子那面对晚辈时一向不茍言笑的脸上都渐渐浮现了温和的神色。
“你们今儿去见沈家舅舅们了?”
老爷子突然话锋一转。
话题转的突然,程若绵反应了一下,“……对,婚礼上只见过两个舅舅,今天一起吃饭,一大家人都见到了。”
沈家是陆政母亲那边的家族。
外公外婆早已不在,婚礼上,因为客数要求,只见到了两个舅舅,今儿午间,陆政陆英姿带她去见沈家人,见到了两个舅妈和几个同辈表亲。陆政的表哥表姐都已经结婚生子,席间三代同堂,气氛很是轻松热闹。
跟在陆家吃饭完全不同。
“感觉如何?对你可还好?”
老爷子问。
“都很好。”
程若绵由衷地说。
到这儿,陆政才终于认认真真地盯着自己的爸瞧了几秒钟。
合着老爷子这是知道他们去见了沈家人,特意来了解情况的。
虽在陆政的母亲之后又娶了两任妻子,但老爷子跟沈家人的关系一直维系得不错,这当然是出于面子和利益。
与他不同,陆英姿陆政姐弟俩跟沈家毕竟也是血亲,是有感情的。
“那就好,”老爷子顿了顿,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休息吧。”
说着站起身。
陆政程若绵送他到门廊下。
迈下台阶前,老爷子身形停住,回身看夫妻俩一眼,道,“家里请了个新厨子,特意让他学了几道淮扬菜,度完蜜月回老宅尝尝吧,看合不合口味。”
程若绵答好,陆政没说话。
车子停在外院,从主屋过去,得先经过屋侧再穿过一条窄巷,夕阳西斜,照在陆老爷子背影上。
那背影挺拔而轩昂,步态也稳健持重,只是鬓发斑白,在夏日的傍晚,显出一丝落寞。
程若绵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陆政。陆政也正望着那背影,怔怔地出神。
她碰了碰他的手,轻声说,“去吧。”
陆政反手握住她的手,包在掌心捏了捏。他迈动了步伐。
秘书打开车门,上车前,老爷子回身想跟秘书嘱咐两句,眼神掠过,瞧见窄巷那头白衣黑裤的高大男人正在向这边走来。
他不动声色,权当做没看见,上了车。
秘书自然有眼力见儿,看到陆政过来,就把后车门敞开着没关,待他走近,微微俯身颔首,陆政道,“我跟老爷子说几句。”
秘书走远了些。
车边,陆政手扶着车门弯身跟车里的老爷子说话,父子俩具体说了什么,无人得知,只有夏日傍晚的几缕微风自耳际拂过。
时间沉默着自交谈的话语间隙里流逝,无知无觉。
鼻尖掠过一阵似有若无的青草香,秘书脑海里不期然浮现了幼时与父亲一起走过夏日夕阳下乡间田埂的场景,他也记得,那时的他与父亲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与陆先生一样。
可是,可是,长大之后,他总是在不期然的时刻回想起寡言的父亲。
父母与子女之间,很少有纯粹的恨吧,若有恨,也只因想要得到爱的缘故。
但凡有一方先付出了爱,那么,那冰封的关系总能逐渐消融的吧。
聊完之后,陆政穿过窄巷,迎着夕阳回到内院。
程若绵还站在台阶上等着他。
轻柔的风拂起她的发梢,她歪头冲他浅浅一笑。
她总是浅浅淡淡,像夏日傍晚掠过耳际的一缕带着花香的微风,沁人心脾,让人神清气爽。
回到主屋,继续收拾行李。
窸窸窣窣中,程若绵冷不丁开了口,道,“其实你还挺棒的。”
“嗯?”
陆政正在为她挑选要带去的首饰,听到话就扭过头来。
程若绵抱膝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他,眼眸沉静而认真,语气轻轻,“其实我能感觉到,婚礼前你带我回老宅那次,你和你爸是不是吵架了?这之后一直在冷战?”
她停顿了一下,总结道,“……今天爸主动过来缓和关系,你最后也给了他回馈,所以你挺棒的。”
说完,她盯着他的表情,试图从中获取蛛丝马迹,可陆政只是浅浅笑了一息,未置可否。
那笑意慢慢敛回唇角,他眼睫半掩下来。
他的注意力好似又回到了他手里的首饰上,程若绵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知道,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冷漠,相反,他在感情中是个很浓烈的人,一贯是大开大合不拘小节。可他不太用言语表达,向来是行动在前,性格做派又比较霸道强势,甚至,他自己都不愿意深思自己在情感方面的汹涌波涛。
由此及彼,他在亲情中,想必也是一样。
婚礼前他带她回老宅,以及今天老爷子特意过来缓和关系,从这两次事件中,程若绵可以很清晰地看出他们父子俩的相处模式——很多时候不像是父子,更像是频频交手过招的熟悉的敌人。
所以,方才她是特意提起这茬并且表扬他的——她想让他开口,开口倾诉他和他父亲之间的龃龉与恩怨。
但陆政不接话茬也完全在她预料之内。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大约是懒得思考那些,更懒得提起那些。
收拾完行李吃了晚饭,程若绵说想先洗澡。
她洗澡的时候,陆政就在起居室沙发上看书。翻动书页的间隙偶尔擡腕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放下书起身过去。
洗手间是个宽大雅致的套间,淡淡的青草香氛在空气中氤氲,偏暖色调的漫射光线或浓或淡充盈着整个空间,整体氛围恬淡而温馨。
程若绵在护肤。
陆政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她正好进行完所有的护肤步骤,拿了本书来到二楼客厅,在黑胶架上选了韦瓦第的四季,放到黑胶唱机上播放。
陆政从卧室来到客厅,在酒柜前开了瓶酒。
眼神无意识落在台面上,缅甸柚木纹理温润细密,密密匝匝温柔地晕开,让人的神思也随着变得飘忽,他不期然想起了几年前那个冬天,她被他抱起放在酒柜上,手抓着毛毯战战兢兢地问他这段关系要维持多久。
时急时缓的乐曲丝滑流淌而过。
一重骤,一重弛,如此,轻舟已过万重山。
陆政擡眼望去,沙发角落里,程若绵穿着睡衣裹着毛毯窝在那看书,漂亮无瑕、清透沉静。她单单只是存在在他的视线范围,就像现在这样,便让他心安。
他走过去坐下来,递给她一杯酒。
大约是不合胃口,程若绵只稍稍抿了一点,便拧着眉一言不发把酒杯放回了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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