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风寒(1/2)
染风寒
眸光掠过剑锋,柳飞音看向一旁的谢云生,神情不变:“你收的这徒弟有意思。”
裴行川笑:“更有意思的在后头。”
柳飞音神情微凛,长笛朝剑锋扫去,然而那长剑顺势劈来,震得他手一颤,用力握着长笛才未让其从手中飞出。
明白裴行川打的是他笛子主意后,他终于正了神色,旋手后撤,一退几丈远,“你们师徒俩当真可恨。”
雨越来越大,柳飞音不再停留,运起轻功消失在湖边。
谢云生撑起遁云伞走到裴行川身边。
如帘雨水隐去,裴行川转身看向谢云生,神情清明,笑意和煦:“多谢师父。”
瞧见他这与往常无二的模样,即便谢云生脑海中仍飘过水下之事,也没有多说什么,指了指远处:“方才我们来的地方过不去了,雨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歇,先顺着高处走,寻个地方避避雨吧。”
裴行川点头,目光扫过她那只握着伞柄的手,默了一瞬又移开目光,放窄步子与她并肩。
山道狭窄,雨水落t下,一片泥泞。
几步下去,两人本就湿漉漉的衣袍都沾了泥水,又有风来,吹得雨水直往伞下灌,谢云生下意识将伞拉下,往旁边斜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泼在她头顶,肩上,还未痊愈的伤沾了水,痒痛难忍,她不禁缩了缩肩膀。
看着几乎全部遮在自己头顶上的伞,裴行川心头似被什么撞了一下,微偏头便看见她苍白的脸,微皱的眉。
他知晓她是在照顾他这个徒儿。这一路上,她都无愧师父这个身份,哪怕起初不喜他,也会在他感染风寒时照顾他,为他驱寒;会为了他的伤求陈西石诊治;会在他遇到危险时挡在他身前。
他也是有心之人,怎会没有触动。
可她也是一个小姑娘,有血有肉,会伤会痛的姑娘。
手背忽然被一层暖意包裹,谢云生转眸,望入裴行川复杂的眼眸,他握住伞柄,对她道:“我来。”
低缓的声音扫去砸在她身上的雨滴,她自然是欣慰的。可在她看来,师父照顾徒儿本就是应该的,然而不待她开口,他已取走伞。
“放心,徒儿再没良心,也不会打遁云伞的注意。”
他玩笑说道,她知晓他是故意在用这话堵她,让她拒绝不了,她便顺了他的意。
见她没有再开口,他唇畔勾起一抹笑来,身子微倾,与她的衣袖隔着不到一寸的距离,手中的伞逐渐斜下去。
远远见着一处山洞,若非外头的草藤被雨水砸落,估计不会露出来成为他们短暂的避雨地。
外头滂沱大雨,里头勉强升起火来,山洞内的枯枝乱草受了潮,冒了很久的烟才传来暖意。
裴行川支起一方简陋的木架,脱下外衫搭在上面烘烤,见谢云生盘腿在火堆边打坐,便道:“淋了雨,又吹了风,寒邪易入体,还是将衣裳烤干吧。”
她自然是知晓的,可他毕竟是男子,哪怕是寻常家中姐弟,都是要避嫌的。
可外头下着雨,山洞也狭窄潮湿,他又能避到哪里去。
她道:“无碍,我可用内力驱寒,衣裳很快也会干了。”
他很快便明白她的顾虑,脑海中骤然浮现水里那一幕,心上有些许乱了,那时虽神志恍惚,可他并非没有记忆。
这一路上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回想,一旦想起便觉得愧疚又难堪。
她是他的师父,即便他常与她拌嘴,与她玩笑,可心底还是有敬畏之心的,他怎能冒犯她。
何况于他看来,撚风弄月虽是人之常情,可此事到底是俗恶的,无论对着任何一个女子,他都不该如此轻狂,浑似牲畜。
心乱了,也不愿她因他病倒,他便起身往外头走,将被雨水打落的草藤扶起,掩住洞内光景,随后背坐在挂起的外衫前。
稍往前一步,便沾了满身雨水,可他也没有往后躲半寸。
瞧见玄黑衣衫前的端坐的人影,谢云生心头忽然涌出一抹异样的情绪。
异性师徒总是不免让人想的多些,回避的多些。若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倒好,可他偏生心思细腻,聪明又知分寸,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这便让她不得不去思考师徒间相处的那个度了。
远了伤了情谊,近了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当真苦恼,她忍不住微叹一声。
因为心里装的有事,因此很难静下来,于是后头任何动静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发丝擦过后背的沙沙声,衣衫堆叠又展开的窸窣声,细碎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拉开一幕幕画面,连多日前在客栈中无意间撞上的一幕也从记忆中爬上来,配上那一声叹息令他双唇紧抿,心难静,神难安。喉头滚动间,一拳砸在石壁上。
这一痛唤回他的神智,他蓦然平静下来,收回手轻轻擦下破损的皮,在她开口问询时如无其事地说:“无事。”
雨停时,天也暗了下来,深夜不好行路,何况他们对此地没有任何了解,走到哪一处都是未知的,只能留下来。
他站起身来,没有回头,“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都是心思剔透的人,他的回避,她瞬间感觉到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交代道:“注意安全。”
他嗯了一声,拿起剑朝外头走去。
再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低矮的火焰映亮山洞,她抱臂坐着的身影也清晰落入他眼中。
是冷的,白日下雨,夜里挂着大风,柴将燃尽,火势小了,被风一吹便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刻就会伏在地上。
他身上的旧伤尚且被这天气影响,有些不适,更何况她这堪堪结痂的伤口,经这一淋,怕是又裂开了。
他的衣裳挂起来得早,自然也干得快,便背着身子将自己的衣衫递给她。
她犹豫片刻接了下来,穿好后问他:“找到了什么?”
“落了雨,鸟兽都难见踪迹,只采到几个果子,先垫垫肚子吧。”
他在她身前坐下,松开手指露出一把松树油亮子,烤了烤,除去寒湿后丢进火中,火苗瞬间长高了几分,温暖扑面而来。
看着那松树油亮子,她神情有些许恍惚,“你竟还记得。”
三月前,伤重的她带着尚是乞儿的他回到益州,没有银子,一路风餐露宿。
那时候他寡言少语,她也不是多话的人,可归路漫长,不可能一点交集都没有,便以姐弟相称。
他们住过牛棚,宿过破庙,什么地方都躺过,这松树油亮子为他们驱散了好几个暗夜。
当日老乞丐是想让她收他为徒的,然而她那时并没有收徒的打算,也不觉得收徒耽误自己功夫,而是她不认为自己能教好徒弟。
她的打算是带他回千机门,给他一个容身之所,看他跟哪个长老有缘分便拜到谁门下。
然而师父却让她收他为徒,得知他身份后,她内心五味杂陈,却又不得不从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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