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机（1/2）
一线机
数句话在他耳畔环绕,看着她那张分外平静的眼，他骤然想起一则流传于门阀之中的噱言，神情几变,没有继续这段对话，只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是在向她要一个答案，昨夜山道同行时那一个问题的答案。
她凝视着他，目光一寸寸在他脸上游走,沉默了很久，笑着道：“有一件事。”
心口隐隐有利爪划过，似乎只要她一声令下,那只猛兽便会撕破牢笼,将所有横陈在他们面前的林刺吞入腹中,这种久违的感觉令他有些许恍惚,却听她道：“替我去陈郡一趟，将有关我的东西全部抹去，谢云生与谢莱该是两个人。”
他逆着光，半边身子隐于黑暗中,眸色因她这一句话微微翻涌。他是意外的，可只要是她的吩咐，他便会去做。
“好。”
听见他的答复，她终于缓和了神色,他又道：“明日我便出发。”
“不，就今日吧。”
他诧异擡眼，黑眸锁视着她，很是意外为何会这般匆忙。
她笑了笑,从厢匮中取出一个香囊，起身朝他走来,细长润白的指将绣有青竹祥云的香囊递到他手中，清润的崖柏香味弥漫开来。
看着上面不算精致，却别有一番秀雅的竹云，裴行川终于弯了唇角，狭长的眼眸中蕴着一池春水，“你绣的？”
谢云生没作答，只是微曲五指，长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他交握，缠绵的不留一丝缝隙，仰头笑问，“喜不喜欢？”
看着她那张素来清淡，仿佛一尊玉像的面容凝起醉人的笑意，他眼瞳幽暗，长指在她眼角，唇畔游走。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踮起脚尖，在他唇上打上一个烙印。
他怔在原地，反应过来后眸中荡起波光，素白的脸颊上荡起浅淡的霞色，然而她已松开手，有些许不自然地转过身去，催促道：“快走吧，你早些走，也能早些回来。”
他看着她，手上忽然用力，将她往后一拉，把她锢在怀里，长指托着她的下颚，稍垂头便听外头传来声音——“师妹。”
衍一跟孟青濯来寻她议事了，他眸色瞬间冷了下来，很是不舍地松开她，却在转身时，长指擦过她的唇。在她疑惑的神情中，他擡起指腹缓缓点在自己唇上，眸光深凝，唇畔上提。
“等我回来。”
明明是清风朗月的笑，却让她看红了脸。此时衍一跟孟青濯进屋，与裴行川擦肩而过。
望着裴行川的背影，孟青濯顿下步子，转身看向他，意外道：“他是要下山吗？”
谢云生看他一眼，笑道：“下山历练去了。”
孟青濯默了会儿，缓缓道：“也好。”
听着孟青濯的声音，谢云生眉头微蹙，神色微微变了。
三人在屋内坐下后，衍一道：“昨夜之事我知晓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这是允许她创建正一盟了，谢云生并不意外，毕竟赵王欺人太甚，可她并没有几分喜色，平静看向孟青濯，“孟师兄是如何想的？”
孟青濯倏然回神，与谢云生目光相对，有一瞬的恍惚，很快答道：“你是门主，有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谢云生看着他并不答话，看得孟青濯眉头微拧，问道：“师妹为何这么看我？”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我们小时候。”谢云生笑了笑，忍不住感叹一声，“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诸葛同真此生就收了两个弟子，孟青濯跟她。衍一是师伯的弟子，师伯过世t得早，诸葛同真便把他们三个放在一起教养。
论亲厚，自然是谢云生跟孟青濯跟亲一些，然而孟青濯弱冠那年收到家书一封，回乡探亲后便没有再回来，所以诸葛同真身边便只有谢云生与衍一了，可衍一比谢云生大两旬，不是同辈人，二人之间颇有距离感。
孟青濯微垂眼帘，脑海中浮现数年前的画面，那时候他们都小，一起爬屋下水，肆意畅快，好像是平生最亲近的人。
“大家应当都不会背叛千机门的吧。”
谢云生忽然一句话打破了天机堂的平静，衍一皱起眉头，疑惑道：“师妹这是什么意思？”
孟青濯也是一怔，缓慢擡起眼帘望向谢云生，只见谢云生一笑，“我相信大家都不会背叛千机门，因为我现在有一事要请二位帮忙。”
孟青濯诧异道：“什么？”
衍一也意外看来，谢云生道：“当日杀我寒山数十弟子的凶手我已查到，此人如今就在巴郡，我想为诸位弟子报仇。”
衍一肃着脸，眸中略有悲意，点头道：“我们千机门不惹事，却也不能容忍旁人欺到头上来。金顶论剑在即，你便不要外出了，此人我来解决。”
“在巴郡……”孟青濯眸色微变，若有所思道：“师妹确定吗？”
谢云生看着他，“若无确凿的消息我不会告诉你们。”
顿了顿，谢云生笑道：“莫不是师兄也有此人的消息，而我这是假消息？”
孟青濯看着她，眸色复杂，终是扯唇道：“自然不是，那我便随师兄一起吧，千机门这几日便交给师妹了。”
二人动身时，谢云生递出两张纸，“这是此人的画像，二位师兄可作辨认。”
孟青濯看着那画像，眸色一凝，下意识看向衍一手中的画像，见是一样的，神情愈发古怪，似有些疑惑。
谢云生看着他，笑道：“师兄可是有什么问题？”
孟青濯摇头，忽然道：“你也许久未下山了，要不要随我们去走一走，过两日再回来。”
谢云生打量着他的神情，见他瞳色混沌，似有千万种情绪，而这一句微不足道。她唇畔勾起一抹惆怅的弧度，“我也想走，可走不了啊。”
跟在衍一身边的元白始瞧着谢云生的神情，觉得有些古怪，可他又想不到怪在哪里，只能朝谢云生拱手一拜，随后转过身去。
不过午时，天色却暗了下来，天与山皆飘渺起来，四目看去，只觉一切都朦胧不清。
望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道上，谢云生叫来张定音，“金顶论剑在即，我们作为东道主，万不可惹人笑话，你带着弟子们去霞山好好练剑，每人不练上千式不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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